第177章
裴厌辞好似这才看到他身上的衣裳,早已不是管事穿着,“原来已经是齐总管了,恭喜,竟是接替了我的位子。希望府里留下的人总管能用得顺手,总有几个不上道的,得总管多费心教训。”
这话听在齐允升耳朵里,怎么都像是他这个前辈在教自己这个晚辈做事,又像是自己捡了他不要的东西。
一口气堵在心口,呼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不知齐总管亲自过来,是有何事?”裴厌辞走下台阶,瞄了一眼路边槐树下的马车,并未察觉到别的人,这才带着人到一旁。
“后日郑府家宴,你莫再和上个月一样忘了。”齐允升道。
“我不知道那晚有没有空。”裴厌辞推道,懒得争辩那些没意义的东西。
世上总有很多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明明是他们故意为之,舌头一搅,反而变成了别人的过失。
王博士如此,齐允升也如此。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齐允升尖细的嗓音莫名让人烦躁。
“行吧。”裴厌辞应付了一声,正要往毋离的马车而去,却见他又堵住了去路。
“你今日说要让大寺卿的儿子退学?”
早上发生的事情,傍晚背后的靠山就来问责了。
安京城权贵太多也不是甚好事。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甚事?”齐允升冷笑。
这人是在自己找死。
“殿下是有何指教给我吗?”
“你忘了你是郑家人了吗?”
“郑家难道还动不得一个小小大寺卿?齐总管小心说话。”
“你,你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齐允升就要追上去,裴厌辞几个错位,就避开了他。
远处,毋离将马车赶近,接上了裴厌辞,笑道:“齐管事别客气,慢走不送。”
说着一甩鞭子,只给齐允升留下一车轱辘尘土。
齐允升气急败坏地回到太子府的马车附近,幽怨地叫了一声,“殿下。”
金香色密绸帘子后,顾九倾一身琥珀色兰草金纱罗长衫,腰背挺直如一竿坚韧不屈的修竹,袖子里伸出的手指盈滑圆润,纤尘不染。
他绝无窥探那人之意,只是,透过窗帘子拂动的空隙,他的眼睛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马车外那道单薄清癯的身影。
长身细腰包裹在浓翠的长袍之下,身姿犹如棱角分明而陡峭的孤山,眼中的笑意似两汪凛冽的清泉,淡化了锐意,但锋芒难掩。
一月未见,仿佛隔世一般。
那才是真正的他么?
“这裴厌辞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丝毫不将殿下放在眼里,他心里还有没有主仆尊卑了。”齐允升滔滔不绝地告状着。
“从前,他何时当自己是个仆。”
若是仆,就会乖乖接受自己的命运,对自己的怜悯施舍感激涕零。
他不是。
那是他曾经束不住的光。
顾九倾眼里涌起一丝晦涩难辨的暗涌。
想弃他而去?
这可没有经过他的允许。
第84章 舅甥
第二日, 方清都怒气冲冲地走进格物堂,直接将一卷书砸在裴厌辞的桌上。
“看看你都干了甚好事!”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向来古板严肃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狰狞, “你要把我们国子监都害惨了!”
“方司业说的是昨日简择谦和徐度吵架到要动手的事情?”
“难道你还做了别的事?”方清都瞪大了眼睛。
“那没有了。”没机会。
“你要让简择谦退学?”方清都沉声道, “谁让你这样做的?”
“他破坏了监规,应退学。”
“既然你让简择谦退学, 徐度呢?他就不用退了?”
“他可以接受退学, 也可以选择受罚。”
“你到底怎么想的, 啊?留着一个不学无术、成日打架的人, 却要将一个安分守己的逼退学?”方清都不敢相信。
“简择谦纠集他父亲同僚党羽的儿子在这里大肆打压异己, 笼络有才德的监生为己效力, 已有结党营私之嫌, 方司业却觉得他安分守己?方司业难道是因为徐度总要挟撤你的职, 所以你心怀不满, 想趁机将他弄走?”
“就算他们都有错,那你这裁决有失公允。”
“并无不公之处, 简择谦是先挑事的那个, 他自然得退学。”裴厌辞气定神闲得看他从暴跳如雷到一脸沉郁。
“不可能,徐度那个性子……”
“方司业, 你这是夹带个人偏见看待学生吗?”
被反问完这句话, 方清都愣了一下。
“事实我已查明, 就是如此。”裴厌辞将被摔在桌上的那卷书拾起,抚平褶皱,重新交给他。
“齐大人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人呢?”方清都叫道。
“齐大人还没来。”一位博士小声回道。
“裴厌辞,这事你得负责。”方清都闭了闭眼, 带着一身怨怒离开。
裴厌辞目送他离开,扭头看了眼神色各异的博士们,笑了笑。
“裴司业,”这时候,三省监的监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趴在门框边道,“司业,徐度说来受罚。”
博士们面面相觑,昨日在场的博士说了缘由,他们不由诧异,“徐度那性子,是个肯低头的主儿?”
“那你按照监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裴厌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