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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嫁给黑心权宦 第114节

  “哎呦!老奴看得心惊肉跳,殿下还是快下来吧!”
  棠梨宫的四月,初春乍暖,素白梨花抱满枝头。
  一个糯白团子似的俏娃娃扒开嫩绿枝桠,从树上笑嘻嘻探出一张小脸,对树下一身华服的文弱小少年得意道:“阿兄!我在这儿呢!”
  一众内侍宫婢围在树下,见糯白团子悬着半个身子探出来,一个个急得跳脚,纷纷伸出双手去接,生怕他一个不稳掉了下来。
  文弱小少年也是一脸焦急,招手道:“阿衍,你先下来!”
  糯白团子却不以为意,一双黑瞳亮晶晶地眨了眨,用稚嫩的童声道:“阿兄,冬日就要到啦!”
  眼下正是逢春时节,说什么冬日到了。
  文弱小少年急得想哭,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若真出什么意外,父亲定然饶不了自己。
  一想起父亲严厉的脸,他更想哭了。
  却在这时,头顶忽而有片片梨花飘落,素妆淡抹,宛若飞雪。
  他愣住,仰起脸,一时竟看呆了去。
  糯白团子抱着枝桠奋力地摇着,咯咯笑道:“阿兄你看!下雪啦!”
  ……
  孩童笑声清澈,梨花纷飞如雪。
  红墙碧瓦的宫苑飘满落白,随着时间泛黄,继而远去。
  肩上的外氅倏然滑落,发出轻微声响。宁晏礼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烛火忽明忽暗,照在在面前尚未批完的奏折上,他捏了捏眉心,轻舒了口气。
  刚要提笔,余光突然瞥见窗棂间,隔着窗纸映出簌簌飘落的影。
  宁晏礼微微一怔。
  内侍推开窗,刚打开一道缝隙,便有雪花被凉风裹挟,抽入窗缝。
  居然下雪了。
  可眼下尚未入冬。
  宁晏礼思忖片刻,蓦地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拨开那内侍,把窗推得大敞。
  冷风簌簌刮过脸颊,漫天飞雪在夜幕下起舞,飘落,挂在院中海棠树的秃枝上,压落最后一片枯叶。
  莫名的,他心下油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人!外面天凉,把外氅披上吧!”
  内侍捧着衣裳忙不迭跟在后面,宁晏礼却置若罔闻,径自顶着风雪,向李洵寝殿走去。
  守在李洵寝殿外的钱福见宁晏礼疾步而来,面色严肃,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不由得一愣:“大人?”
  “今晚是谁在里面侍疾?”
  宁晏礼话音未落,就听“啪嚓”一声,殿内传来瓷盏摔碎的声音。
  众人脸色同时一僵,接着就见门扇被猛地拉开,侍疾的赵淑仪白着一张脸出来,哆嗦道:“来,来人,陛下,陛下……”
  宁晏礼目光陡沉,向钱福使了个眼色。钱福会意,立即命人将赵淑仪捂住嘴绑了扭送到后殿。
  “守住宫门,此事不得声张。”宁晏礼对两旁道。
  言罢,便撂起袍摆,带着钱福迈入殿中。
  龙榻上的皇帝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刚吐出的汤药洇在枕边,透出浓黑的深褐色,仿佛陈年的血。
  宁晏礼伸出两指探到李洵鼻息下,少顷,紧锁的眉头才稍舒展些。
  “传霍长玉。”他道。
  “诺。”钱福匆匆退了下去。
  殿中浓苦的药味压抑而窒息,短短月余,李洵已形如枯槁。宁晏礼看着他,不禁想起二人孩提时候。
  李洵自幼体弱多病,夏日着单衣常显得小小少年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散,唯有冬日裹上厚厚实实的毛绒大氅,才看着不那么孱弱。
  可而今看着病榻上的他,怕是难捱到冬日了。
  宁晏礼沉默地站在榻前,半晌,却忽见李洵苍白的唇微微翕动。
  “阿衍,下雪了……”
  宁晏礼睫羽一颤,深深看向他。
  李洵的手指动了动,接着,双眼虚弱地,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他灰暗的眸子微微转动,视线由远及近,最终定在了宁晏礼身上。
  “宁卿……”他虚弱道,声音几不可闻。
  宁晏礼顿了顿,道:“臣在。”
  李洵极其缓慢地合了一下眼:“朕做了个梦……”
  “梦到孩提时,在棠梨宫……朕的衍弟爬到树上,抱着枝干……梨花漫天,如隆冬飞雪……”
  李洵说得极其艰难,每句都要缓上半天,才似攒足了力气道出下一句话。
  “奈何,花枝辞树,终不抵流水,亦不复年少……朕回想一生,或许那才是最畅意的年岁……”
  “秋去春来,周而复始。”宁晏礼平声道:“待陛下龙体康健,昭阳殿的海棠便又开了。”
  李洵默默看了他一眼,艰难扯了扯唇角:“如今连你,也不同朕讲真话了……”
  他灰暗的眸子浮上一丝苦涩:“想来是朕这皇位,来得不正,所以人心叛离,子嗣凋零……”
  “当年,若不是朕藏了私心……刻意替母亲和舅舅隐瞒,阿衍和宸妃就不会被……”
  李洵的话音缓慢,却将宁晏礼瞬间坠入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
  染血的长戟,混乱的哭喊,为保护自己而被魏兵拖走的母亲……
  宁晏礼目光愈渐冰冷。
  “是朕……”李洵攥紧锦被,眼底泛起殷红:“是朕害了阿衍……”
  宁晏礼眼底聚起戾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觉于袖下收紧五指。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钱福的声音:“霍大人到了。”
  一句话将宁晏礼骤然拉回眼前。
  他刚要抬起的手顿了顿,少顷,平声道:“御医来了,臣先告退。”
  说着,便向殿外走去。
  “阿衍……”李洵望着他的背影,忽而唤道。
  宁晏礼侧了侧脸,没有回头,径直走到门前。
  李洵的呼吸越来越轻,攥紧锦被,勉强撑起模糊的视线:“……阿衍,如今只有你我,为兄唤你,你为何,为何不应?”
  宁晏礼抬手搭上门扇,低声道:“陛下认错了。”
  “太,太极殿,匾额后,有一道遗诏……”
  宁晏礼微微顿住。
  “朕若将这皇位还你……你可愿原谅朕?”李洵气若游丝道。
  宁晏礼陡然望向龙榻。
  “为兄最后,只求你一事,”李洵艰难地侧过头,回望向他,眼里倏然流下一道泪水:“阿昭……别杀……”
  宁晏礼漆黑的瞳孔轻颤了颤,半晌,终于闭上眼,低应了一声:“好。”
  李洵放下心似的轻出了口气,视线缓缓移向殿里的雕花窗。
  风将窗纸吹鼓,廊檐下的宫灯映出大片雪花的影。
  李洵微微勾起唇,用最后的气力抬手伸去,似是想要抓住那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真想……”
  再看一次棠梨宫的雪啊……
  ……。
  殿门倏然打开。
  “大人——”钱福看见宁晏礼的神情,蓦地将话音咽了回去。
  霍长玉也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错身疾步迈入殿内,在确认龙榻上的皇帝已然停止了呼吸后,脸色白了白,匆匆退出殿外。
  他关好殿门,回身对宁晏礼道:“眼下你打算怎么做?”
  “派人到太极殿,把匾额后的诏书取来。”宁晏礼道。
  霍长玉愣了愣,没明白是什么诏书,但还是应道:“好,我这就带人过去。”
  “大人!”司白带着两名黑甲军扭送着一个小内侍上前:“这厮方才要去长寿宫传信,被属下拦住,当如何处置?”
  那小内侍被堵着嘴,不停挣扎发出“呜呜”的闷叫。
  几乎是瞬间,剑光陡闪,一道血注飞溅,哗地洒在朱红的檐柱上。
  那小内侍瞪大了眼睛,呜咽一声,应声倒地。
  宁晏礼手腕一抖,将天子剑收回剑鞘,扔给司白:“传信给京郊大营随时待命。另传陛下口谕,立即召五品以上官员至太极殿觐见,违者立斩。”
  司白抱剑伏手:“诺。”
  院中已被雪铺成素白一片。
  宁晏礼穿过风雪,点了几个黑甲军跟着。
  钱福捧着墨色大氅追了出来,为他披上:“大人眼下这时节要去何处?”
  寒风吹动氅领,宁晏礼眸光森寒如雪,冷道:“长寿宫。”。
  长寿殿内,烛火幽暗。窗柩嵌的琉璃将雪光折映在地上,泛出粼粼波光。
  陈太后看着更漏,掐着佛珠道:“算着时辰,淮南王府的兵马应该到了,为何还没人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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