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算什么?——算“普通人”间的惺惺相惜么?
  因为沢田纲吉的态度,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决定送佛送到西。我从容道:“你误会了,我打他是因为他变成了红名。不是为了你。”
  “……又在说奇怪的话。”
  “如果你不信这个理由,那我只好开诚布公地说了。”
  “……什么?”
  “嗯。沢田君完全没有成为我共犯的资格呢。”
  “……”
  他懊恼地小声嘟哝:“太嚣张了……资格什么的——资格。”
  “总之好好努力,沢田君,”我背起书包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把手放到了他的头上。
  棕毛还挺好挼。我没忍住多来了两把。
  他半跪在地上擦地,在察觉到我的动作时,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眼瞳如同流水的火,里面倒映着我的身影,我对着我笑了一下。
  “好歹变成能当我共犯的人吧?”
  “……”
  他微张着嘴,发出单薄的气音,仿佛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颤动。我放下手,抬脚离开教室,留下他一个人呆愣愣地看着我的背影。
  走了很远,我才听到他恍然惊醒,大喊:“等等啊!那尸体怎么办啊——?!!”
  已经默认是尸体了么,沢田君。
  ·
  是梦?
  沙漠与海洋更迭流动,山的影子在城市中游行,星辰不知何时掉落在沙砾之上,黯淡成损值千倍的陨石,风化为实质的生与死,在这片土地上肆虐。
  人说:
  ——用你的眼睛看着我
  ——看着我死亡
  ——看着我生长
  ——看着我的虚假,我的真实
  看着我——
  一片混乱的声母、韵母组合成混杂无序的歌声,上帝的钟表落在海边,折射着冰冷的命运。
  我的脸颊贴上了钟表的表带,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针的走动,震耳欲聋的顿响。幻术在我的梦中还未成型,就开始寸寸碎裂,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无奈:
  “kufufufu……你的梦还是这样。”
  “这是你的幻术,”我说。
  “我无法迷惑你,”很难想象他会如此坦诚地承认这一点,“所以这是你的梦。”
  我为他的坦诚而道谢,他却不领情,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在梦里。”
  “我说的是现实。”
  “喂?喂?你好,什么东西?蛋包饭?猪脚饭?……菠萝饭……我想吃菠萝饭。”
  我抬起一只手,做出打电话断线的动作,喂喂地出声,已读乱回地没有做出任何答复。
  他拿我没办法,又问了我什么,但幻术已经碎成残渣,烟飞云散,他的最后一句话我都没听清。
  真可惜,对吧。
  “……”
  窗外一片明晃晃的太阳,水流一般的阳光将清晨的影子照彻,没有雨水的春天温和而可亲。
  我神清气爽地起了床,把枕头下的刀片装好,抹了一把脸。
  今天是周六。
  而我,准备去东京。
  第6章 chapter6
  结果东京反而在下雨。
  我前脚踏出电车,后脚雨就落了下来。没有带伞,我只好找一处屋檐同人挤着,给佐藤拾也打电话:“过来接我,我在xxxx。”
  我没有提前和佐藤拾也说我来东京的事,本打算打他一个猝不及防,他自然是没有准备的。听到我声音时,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颤抖的心跳都被我听到了。
  他有事情瞒着我。
  但我不在乎。
  “快点,”我说,“我不喜欢下雨。”
  佐藤拾也松了口气,答应会很快来。但我知道这需要点功夫,“我”的行迹需要报备族里,他得给“我”编一个合适的出行理由。
  为了消磨时间,我跑进雨里,很快进入一家商场,决定随机寻找一间店铺光临。依心迹而论,我不太喜欢门口大排长龙的店家,它们总让我想到虚名,不巧的是,今天是周末,许多老板都搞活动,我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客人较少的甜品店。
  我挑了一个窗边的、能够纵览全局的位置,等待服务员端来香蕉船和巴菲冰淇淋。蛋糕的甜香弥漫在我的鼻尖,我看到厨师正在把一颗樱桃装饰上奶油,日本人太过喜欢冷气,哪怕现在还是春日,店里面也开着让人小腿颤抖的空调。
  人来人往的商场发出轰隆的背景音,像穿过荒原的铁制怪兽。
  服务员很快端来了我的芭菲冰淇淋。出人意料的是,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尾巴:“一点原料也没有了?你们怎么做生意的?连这种普通的冰淇淋都限量?这样,我出十倍的钱买,可恶——”
  服务员礼貌而坚定地道:“这位小姐已经付过钱了,您如果想要的话,可以和她协商。”
  说着,她在我呆滞的目光中把冰淇淋轻轻放到了我的桌面上,露出“我捍卫了客人的冰淇淋”的满足表情来。如果在意大利我会给她小费的。但这里是日本,而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是——
  五条悟!
  墨镜歪斜着搭在鼻梁上,露出天蓝色眼眸的一角,明亮如同名贵的宝石。白发蓬松凌乱,少年穿着束身黑色的高专校服,站姿却随意得像一只八爪鱼,过人的身高和精致的容貌让路人侧目,他显然已经习惯,毫无脸皮地痴缠而不容拒绝地要求着一份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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