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抬手敲了敲破旧的木板墙。
  “还不睡?”
  男人低沉雄厚的声音,冷不丁在深夜震动,床上的时有凤霎时心里紧了紧。
  声音还在黑暗的屋子里萦绕,像是锁魂的精怪朝他飘来,时有凤悄悄拉扯着被子盖过脑袋,屏住呼吸,蒙头装死。
  对付时有凤,霍刃简直轻而易举。
  “哎,我那被褥一年没洗了,平时杀猪宰牛溅得一身血渍,双手就这么揪着衣服摸摸,累到家里倒头就睡,衣服都没脱。”
  “小少爷,你闻着没味儿吧。”
  话音一落,时有凤觉得鼻尖的腥味越发大了,被子里又闷又热,额头冒着细细汗珠,一股酸涩泛恶心的气味钻入鼻尖。
  但他仍旧闷气不出,死死不动。
  一墙之隔的霍刃双手枕着后背,扭头朝木墙对着,仿佛看到屋里小少爷在被子里死死憋气。
  吓他怪可怜的。
  不吓又对不起自己。
  可怜又软乎的小猫咪谁不想逗逗两下。
  就小少爷那走三步喘一路的小体格,不出三下就撑不住了。
  三、二……
  还没到一,霍刃嘴角无声勾了勾。
  窸窸窣窣一声,时有凤受不了似的掀开被子,仰面的脸颊热的泛着粉红,嘴巴一张一合的,发出细细的换气呼吸声。
  和小猫的呼吸声一模一样。
  勾的霍刃心痒痒。
  霍刃起身了。
  动作稀里哗啦响的很,草席下铺的是稻草,稍稍一动便夜里大响。
  小少爷此时定紧紧捏着被子,像是待宰的羔羊。
  如此,还不够。
  他还抬手刻意给木墙一巴掌。
  哐哐两声巨响。
  脑海里出现小少爷那双瞪成铜铃的圆眼,裹着被子死死缩成一团的样子。
  屋里的时有凤确实被吓到了。
  夜里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时有凤一直是和衣而睡,金钗也一直藏在腰间,此时手心紧紧揣着发抖。
  但很快,有力的脚步声只在门口顿了下,随即走了。
  脚步声沿着屋前的小路越走越远,时有凤心里悬着的心跳,才逐渐随着脚步声一起变小了。
  时有凤闭了闭眼,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似的,肩膀泄力,整个人瘫软在褥子里。
  他默默的哭着,想家想什么时候能回去。
  甚至开始想白天,起码白天的时候,身边有秀华婆婆和小柿子陪着,他会安心好过很多。
  慢慢的夜更深了,时有凤在担惊受怕中也睡着了。
  快点睡着,他也能在梦里回到家里,听听家人的欢声笑语和宠溺的关心。
  第二天清早,时有凤还没醒,就听见门口有喵喵叫声。
  他睁眼,眼皮重又疼。
  爬上树梢的光从屋顶破瓦落下,明晃晃刺的时有凤抬手遮眼。
  屋外喵喵叫的厉害,无助害怕似的又不敢跑。
  时有凤脑袋清醒了,瞬间穿鞋子开门跑出去看。
  “你,你干什么!”
  时有凤一打开大门,就见山包包一样的男人蹲在地上,左手拎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奶猫,右手拎着一只硕大的老鼠。
  他还把猫和老鼠凑近头碰头。
  老鼠比小奶猫还要大。
  小奶猫眼睛湿漉漉的害怕,小粉爪子一缩一张,一直不停的喵喵地叫唤。
  “教猫捕老鼠啊。”霍刃瞥了眼撑门而立的小少爷,满脸纯良道。
  目光上下一扫。
  啧,这么担心。
  脖子领口的交领都没理,小小的锁骨都露出来了。
  霍刃视线大大方方的扫着时有凤的脖子,时有凤低头一看,脸霎时通红。
  砰的一声,双臂合门。
  时有凤抵着门口整理衣衫。
  片刻,门又开了。
  霍刃下意识看去,但眼珠子只斜斜动了下,没扭头。
  小少爷出来了,脸像上了一层细腻的亮粉又泛着红晕。
  霍刃把手里的小奶猫高高举起打量着,奶白奶白的绒毛,粉红粉红的鼻尖、嘴巴、猫爪,眼睛也是圆溜溜湿漉漉的。
  就连那神情都相差无几,无助的又怯怯的害怕还藏着一丝天真的希冀。
  霍刃见时有凤着急担忧的样子,慢吞吞问道。
  “养吗?”
  时有凤哪会养,只是觉得同病相怜罢了。
  难得顶嘴,“我自己都是笼中雀,还要圈养它吗。”
  霍刃一时竟然没分清时有凤话里头的意思。
  是说时府养他的方式?还是说他把人放山上不让回去?
  瞧那委屈而不自知的样子,怕是抱怨时府吧。
  霍刃道,“那就丢了。”
  时有凤急道,“这么小都没满月,它哪能活。”
  霍刃道,“你又不想养,又不要我教它捉老鼠,又不要我丢……”下结论道,“小少爷真难伺候。”
  霍刃说的时候眼睛撇到时有凤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泡发的寿桃似的。
  怕是昨晚哭着睡着的。
  幸好他跑了,耳不听为净。
  霍刃伸手捞来门口的木盆,把一猫一鼠放进木盆里。
  “小猫咪你没人要咯,你自己看着办,是你吃老鼠还是老鼠吃你。”
  那老鼠感觉一个翻身能把小猫咪压死,小猫也知道似的,对着庞然大物直往木盆边缘缩,张大粉嘴喵喵叫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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