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打算离开了,虽有万般的不舍,和三年的遗憾与挣扎,她还没有到舔着脸追在一个男人身后。
也不知怎么的,余鸿鉴那晚回来时,竟也喝醉了。虽说没有闻到什么酒气,可若没有喝醉,怎么会走错到她房里来了。
裴雁知素来知道他是个爱干净的,怕是先换过了衣裳。月光下他的脸庞经看出一丝柔情缱绻,不再是冷冰冰,藏着锋刃一般。
她描摹着他的眉眼,他也没有把她推开,这样一张摄人心魄的脸,她从豆蔻时节,肖想过多年了。她紧紧地拥着他,也不知怎的就拥到了床上,抵死缠绵。
她甘心做这样一个傀儡,一个替身。余鸿鉴是怎么对她改善态度的,裴雁知心里最清楚。她模仿着那个人的妆容,打扮,步态,就连她带了一对景锡族特色的耳环,也要学来。
诚然,余鸿鉴见到那对耳环时,是皱眉的。
此夜过后,她开始有计划地接近傅意怜,她在等一个机会。
裴雁知这晚又是三更后才回府。卸下一身疲惫,刚踏入院子,不防看见院中站着一人。身姿挺拔,俊逸非凡。裴雁知还是不能控制地心中蓦然一动,这感觉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三年了,她已学会很熟练地控制这种感觉。何况,明天她就要彻底离开了,眼不见,则心不动。
余鸿鉴居然会到她这里来,可真是太稀奇了。
听到声响,余鸿鉴转过身来,微敛双眉,快走了几步:“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怎么整日都见不到你的人?”
他不是应该巴不得见不到她吗?裴雁知心中警铃大作,莫非他知道了什么,傅意怜那边的事不允许她插手?
紧绷了一天的精神再次吊了起来,脸上却不露:“没做什么啊,还不就是跟姐妹喝喝茶,逛逛庙会。”
黑色朝靴一步步逼近,高大身影遮住了她。裴雁知右手在背后握成了拳,余鸿鉴心里缜密,手段毒辣,莫非要对她赶尽杀绝?要她为他那逝去三年的青春殉葬?
白衣下摆在离她一寸远的地方停住,醇厚声音在额头上方响起:“怎么瘦了?”
这句话简直比一把匕首悬在她头顶更加叫人毛骨悚然。余鸿鉴吃了迷魂药了?竟然这般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话里听不出情绪,但至少,没有杀气。
裴雁知松了拳,放下防备,可他的阴影太过慑人,三年来自己清醒时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不觉抖了一下。
余鸿鉴偏开一步,眉头重新皱了起来:“你冷吗?”
裴雁知抓住空当,赶忙侧身迈过,往房间里走:“不冷啊,很晚了,相公早些休息。”
余鸿鉴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叫住她。那件事在他心头盘桓了很久,这几天他天天来等她,却总是等不到。
余鸿鉴转身出门,裴雁知却睡得很不好。很明显,余鸿鉴来找她,一定是有话要对她说。而除了傅家的事,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余鸿鉴先开尊口。
卯时刚过,裴雁知便起身了。梨白伺候她穿衣,裴雁知问道:“相公可曾吩咐什么事?”
梨白眼角带了笑意:“有哇,昨夜夫人睡下了,大人还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让我等夫人醒了告诉夫人,今晚有家宴,要夫人准备准备。”
原来是为了这,家宴她是知道的,也正是她安排的宾客到访。为的是拖住余鸿鉴,她好脱身。
“走水了——走水了——”
宴会的时间有些久了,听到下人呼喊,余鸿鉴问道:“何处走水?”
“是夫人房中。”
宾客惊呼一声,余鸿鉴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走出门去。
院中火势已经进不得人,余鸿鉴见了梨白,焦急道:“夫人呢?”
梨白嘴唇发白:“我、我整日都没有见过夫人。”
“大胆!你是夫人的贴身丫鬟,竟敢说整日没有见过她?”
梨白扑通跪了下去:“夫人这些天有意避着我们,不要我们跟着。”
不知为何,余鸿鉴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好似再也见不到裴雁知似的。
他摇了摇头:“明天我再跟你们算帐,裴雁知此刻在不在里面?”
杏萱也跪下道:“方才宴会进行到一半,我、我好像看见夫人回来了……”
余鸿鉴再顾不得什么,追进院中,管家站在身前拦住他:“相公不能进!毕竟她是裴家的人,不是吗?”
这些天来,他总隐隐觉得不对,可未曾深究,那个从他十七岁就跟在他身后的人,有朝一日,怎么会离开他呢。
下人一桶桶水泼上去,一刻钟后,总算是控制住了火势。
余鸿鉴踹门而入,房间里一片焦黑,呛人的烟气使得人睁不开眼。
什么都没了,桌椅烧得只剩下碎屑,一道横梁堵在门口,下面压着一个焦黑的布包袱。
那是裴雁知的东西,布包袱里也没什么物品,不过几两银子,还有些首饰钗环。
余鸿鉴俯视着那一包东西,面色阴沉,目光所及,似要挖穿一般。
房间里固然什么都没了,但不是烧没的。除了桌椅板凳的灰烬,其他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在着火之前,这间房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