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荣山南低下头,手按在腹侧,挺了挺肚子说:“从前被鞭打的。”
  傅意怜瞪大眼:“在我家当马夫时被打的?”
  荣山南点点头。也是,从前他带着思康虽说艰苦,可也是自由身。他一身武艺,怎会吃这样的亏。后来成了说一不二的“二哥”,更没人敢这样对待他。唯一的时机,就是他在傅府那段日子。
  傅意怜颤抖着手,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放上去,傻傻问出口:“疼吗?”
  荣山南摸摸她的头:“早就愈合了,不疼。”
  他看傅意怜一直不说话,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女孩猛摇头,扑到他怀里:“怎么不告诉我,要瞒我这么久……”
  荣山南轻笑:“这个实在太丑了,素来知晓你是个爱干净的,怕你觉得恶心。我不想在你心中留下这么个形象,不想让你有不愉快的回忆。”
  傅意怜继续摇头摇头:“只要是你,我就觉得是好的,别的我不在乎。”
  荣山南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肚子上,看上去有些低落。
  少女窝在他的怀里,手还是不老实,一边摸一边问:“从前我们……啊……嗯……啊——那个的时候,我没感觉到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啊。”
  “我用了药膏的,可以暂时遮掩一下,也摸不到。只是里面有些成分对孩子不好,前几天我怕出事,就没用。”
  在他的臂弯里,傅意怜和他腻歪一会儿,两人都不敢闹得太过。手下就是他柔软温暖的肚子,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起伏。
  两刻钟后,傅意怜起身:“我得回去了。晚了先生和云姨会担心的。”
  荣山南皱眉:“误会已经解开了,你不随我下山么?”
  “可是我也答应了先生啊。总之明天还有一天,我就回去了。”
  荣山南不舍放开她:“真的?不会又延长两日吧。”
  “不会的,马上就小年了。你忘啦?说过我们要一起准备年节的。”
  荣山南在她额头亲亲,还是放她去了。
  *
  先生门前一大片光秃秃的树,云姨说了好些以前的事,关于他、思康、他的家族。
  她像听故事一般听完了。
  原先以为,一杯酒,年少气盛时予了旁人,就没有机会,再和男人共饮。
  然而,似曾相识的少女心绪如潮如浪。她又分明听到,那颗古井不波的心,为他怦然而动。
  余鸿鉴有一点还是说对了的。她对荣山南的感情,也许只是感动,是报恩,是还债。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还肯回头吗?
  可如今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五日来日日想的都是荣山南,她早就情深似海,只是不肯承认。
  宋禹安在前堂坐诊,有意使唤傅意怜,便是要让凌日峰上的族人也知道他收了这么个徒弟。
  先生这里药藏丰富,不仅有方剂,也有成药。
  傅意怜抓完药,外面人声渐渐散了。她整理好方子,将今日的脉案记录在册。
  手边忽然又被人递过来一张方子——咦?两面都没字?
  却听邹云珂笑道,“两天就忍不了?”
  傅意怜蓦然抬头,巨大的欢喜直冲心扉。
  荣山南站在宋禹安身侧,眉眼间的笑意差点将她烫化了。
  “郎君!”
  邹云珂轻咳一声:“看病还是接人?”
  “看病。”男人笑着,牵了娇娘从药台后出来。
  “郎君哪里不适?”
  她还没从惊喜中回神,男人俯身抱她:“相思病。”
  没有外人,他放开顾忌将心心念念的娇娘抱在怀里。
  “治么,小大夫。”
  山林美景自耳畔飞速急退,骏马和它的主人心意相通,每一次落地都平稳有力,每一次腾身都如踏凌云。
  一骑两人,马似流星,人似箭,仿佛不是奔驰在山路,而是翱翔在长空。
  飞岭横度,俯首拔云。
  驰道、岩岭、山谷、溪涧,傅意怜披着男人的大氅,感受着风驰电掣、极度快意又无以言喻的壮美。
  早知男人骑术绝佳,却不知他真正骑御快马时这般气势如虹、神采飞扬。
  她回身紧紧抱牢男人劲腰,鼻尖萦绕着蒸腾热意。
  “害怕?”男人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后。
  “不怕!我高兴得很,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都不敢看他,一颗心突突跳得好像要蹦出胸膛。
  耳边是男人沉沉笑意。她忽然意识到,要回家了。
  院子和五日前不大一样。大门新挂上了桃符,廊下悬着灯。最上那个大的,题着怜字,后边又接几只竹条纸面扎成小灯,却不是字,而是一串果品、兽禽彩纸灯。
  前头那个傅意怜识得。男人笔锋太硬,字大多不好看,唯这个“怜”尚能入眼。
  后面那串小彩灯,则是这几日思康捣鼓出来的。
  傅意怜没想到,小孩虽傻,他哥哥交待的活计倒做得细致。
  男人将院子重新茸整了一回。房里地龙未熄,暖风袭面,夹杂着腊梅冷冷幽香。
  今日是小年。宛州民风淳朴,自打这一日开始便正式入了年,是以此日不亚于大年夜,定是要家家团圆的。
  阿南、怜怜和思康三人一起围坐在桌旁,阿南不肯傅意怜下厨,亲自炒了四个菜,就着羊肉汤饼,热气腾腾,说不尽的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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