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傅意怜将他的窘迫不自然微妙地捕捉到,又更加有恃无恐地在他腰里掐了一把。
  放下皮尺,转回身时,傅意怜已经是一副严肃面孔。
  傅意怜一手托着下巴,思索道:“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纹款式?”
  荣山南道:“这你看着办吧,你的设计我自是信得过的。我也不懂这些。”傅意怜想了想:“若是能像我上次那样,你一穿上便让城中所有的人都为之倾倒。”话到一半,她忽然又想到元莺说不定也会为他倾倒,便道:“嗯,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
  荣山南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童稚心气,思路快,说是风便是雨,唇角氤氲开一丝笑意,且由她去。
  傅意怜特意叮嘱了让伙计作得稍慢些。荣山南来问了两次都还没做好,傅意怜便抢先把她自己送的布料做好给了荣山南。可做好之后,荣山南却还是穿着以往的那些粗布短衣,把她那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柜中,没有要穿的意思。又等了两天总算是等到了伙计把衣服做好,却立刻就穿在了身上,傅意怜看在眼里,拿出那件衣服,柔软舒适,是按照他的尺寸量好的,而且按照他的要求,腰间也没有收的太紧。要说版式,都是市面上常有的,与元莺做的那件也无甚明显差别,为什么偏偏就挑了那件呢?
  *
  荣山南找的这位师父,有些奇特。约定好只能夜晚先见一面,看看傅意怜的资质,地点定在凌日峰校场。第一次见面,傅意怜特意早到。片刻之后,风声响动,落叶纷飞而起。一人落了下来,宽袍大袖,背对着她。傅意怜觉得有些眼熟,又转念一想,大概练武之人的肩线和腰线都差不多。荣山南未承孕之前,背影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只是眼前这人小腹平坦,穿着也与荣山南风格不同。
  对着他的背影,傅意怜反倒不紧张,寒暄过后,叙叙说了许多:“你不知我从前生活的地方,公子们虽说练剑打坐,却只是一些花架子,如今的相公是蛮厉害的,可是他有了身子,我想让他教我,可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那人声音冷淡低沉,完全不是荣山南那般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可以收你这位女弟子呢?况且你丈夫那么能干,不需要你练武的。”
  傅意怜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开始被拒绝是正常的,她立刻又说道:“那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士,怎么会与阿南相识的呢?”
  而那人仿佛生怕她看到自己的脸一样,又转了一个方向:“我和阿南不是朋友。我在这里过了许多年,我很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也许会在这里安定下来,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不想去结交任何的朋友。”
  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人,会把她吓走吧。
  傅意怜碰了好几次钉子,低了低头,又继续问道:“那么你有没有时常陪伴你的一个小物件?”
  那人道:“若是非要说的话,那么便是我第一把小木剑。那是一把木头的剑,虽说并不是什么武器,甚至连个玩具都称不上,因为长得奇丑无比。我不会做木工,甚至连锯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都做不到,但那是我的启蒙。可是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的时候,被一个人忽地抢了过去,丢在烂泥地里,等我再捡起来的时候,已经碎成了几瓣,再也拼接不起来。”沉默了一会儿,那人继续道,“所以说,自那之后,我便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再也没有朋友了。”
  他本以为这会将傅意怜吓走,傅意怜反倒是关爱泛滥,不觉双目阑珊,那人一见她欲泣欲诉的模样,不由加快语速:“你出来得也够久了,你家相公会担心你的,回去吧。”说完便踏着屋檐,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意怜跑了几步,追不上他,只好悻悻而归。那人虽说语气有些冷淡,声音听着有些老,可是最后的时候他还是会关心别人的,冲这一点,傅意怜相信,他不是个太难相处的人。
  等傅意怜消失在大路的尽头,屋顶后的那人才缓缓接下自己的眼罩——剑眉星目,双目炯炯有神。又揭下自己的面罩,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树林间新鲜的空气,再揭下额头上的疮疤,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笑。这张脸分明是傅意怜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荣山南在心里叹了一声:她知不知道自己对着的这个人就是自家的相公,却还要想说什么要拜师,什么要做亲人!
  傅意怜回到家以后,还记挂着那人人跟她说的那个故事。店铺里这么多的废弃木料,她若再做一个新的小木剑给他,会不会感化他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人也是真的很想有朋友的罢。
  等荣山南换好衣服,回到傅宅时,便见到傅意怜眉眼含笑地过来问他:“你可不可以教我做一个小玩意儿?”
  荣山南有些纳罕,道:“你素来不是从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怎么如今却要学起?”
  “我这不就是突然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了。嗯……你看前几日我在咱们的房中也挂了些弓啊箭啊什么的,我是想着从前的房子也太粉嫩了些,该有些粗犷的野味儿,要多些英武之气那便才好。
  荣山南自然乐得听她说这些,便问道:“那好,你想学个什么呢?”傅意怜思虑道:“我们做一把小木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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