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影山浑身一僵，手套和袖口间露出的手腕碰到一小节少女冰凉的手指。但那股醒目的凉意并未扩散开，而是被他本身的体温包围消耗掉。
  “那个……”
  “嗯？”
  黑仪回头看影山，少年跟在几节阶梯之后，略微抬头看着她，神色认真：“副教为什么会到东京来？”
  黑仪忽然想到云雀田教练的话。
  “为了「不远的未来」吧……”黑仪蹙着眉笑了笑，“我的脚没办法承受数十年那样高强度的训练。所以要快点做决定才行，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我到底想去做什么。”
  她不像那些少年，热爱来的单纯而炽烈。
  承认有天赋加身，但也明白已经到达了极限，再往上哪怕一步，都显得无比艰难。
  阶梯蜿蜒盘旋，让前行之人绕路到有些头晕，才勉勉强强能看到神社的影子，从规模和已经老旧的装饰能看得出来它昔日的繁华和鼎盛，风吹过时到处都是系在绘马或是神签上的铃铛摆动的清脆铃声。
  “从前和姐姐来过一次。”
  在月岛八鸟的比赛之前，她将黑仪偷偷摸摸带到这个地方。她有模有样地祈祷姐姐的比赛能够顺利优胜，八鸟却在满树纷纷扬扬落下的樱色花瓣间冲站在大殿上的黑仪笑。
  月岛八鸟请愿，她们能长久不分离。
  十多年过去，曾经笑吟吟看着她们的巫女也已经是垂垂老矣又神志不清的老者，她的孙女搀扶着她在屋内坐下，遥望殿前摇铃参拜的两人。
  黑仪希望父亲早日康复，母亲身体安康。
  影山飞雄向来不信神也不信鬼，单纯将例年参拜当成习惯和习俗。他思考了片刻此时此刻最想实现的愿望，闭眼默念完毕，又偏头去看黑仪。
  光线透过她扑闪的睫毛，浅色的头发在灿金的晨光笼罩下像神祇般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他的愿望，总有一天他会靠自己实现的。
  两人抽了神签，黑仪微妙地抽中了个末吉。影山看着她神色复杂地去挂神签，才低头展开折叠成一小块的神签，上面写的是「大吉」，昭示他所许之愿的顺利。至于下面的诗文和注解他并不是很明白。
  影山抬头看向踮着脚系神签的月岛黑仪。
  “有什么想问的吗？”
  身着巫女服的年轻女人从屋内走出来，漆黑的长发的长发服帖地披落，她的五官并不是很出彩。但眉眼却显得异常寡淡，与黑仪偶尔会出现的神态很是相似。
  但巫女本人矜淡高雅的气质却和黑仪完全不同。
  影山又忍不住看了黑仪一眼，才回答道：“啊？应该没有，不好意思。”
  巫女的目光跟着落在黑仪身上：“那孩子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重要吗？
  影山点了点头，感觉耳朵烫得厉害。
  巫女的目光越过黑仪，看向更远方的山林之间，语气平淡：“你们会很快分开的。”
  “哈？”
  “但经过漫长的时间和各自的人生之后，你们还会再相见的，”巫女说，“想要做的事情，抓紧去做吧。”不等影山的回答，巫女望了眼黑仪，转身走进屋内。
  影山没有多在意，只以为那是寻常神社故弄玄虚的套路。若你继续追问下去便可以自然而然地收取费用——毕竟这世界上也没有谁和谁能永远不分离吧。他走到黑仪身边，学着她将神签系在树上。
  “飞雄抽到什么了？”
  “大吉。”
  “ho——运气真好啊。”
  “哦。”
  “会实现的，”黑仪望着满延伸向天际的苍老树枝，无数白色神签同红绳黄铃纷乱地摆动，“就算没有神助，飞雄想做的事情，也一定会自己去实现的。”
  影山飞雄知道她的话从来不是无谋夸大的信任，那是她从生活中观察他的对待事物尊敬严谨的态度得出的结论，也或许只是因为他是个一根筋白痴而已。
  影山狭长锋利的眸子略微眯起，藏蓝的瞳孔流转着微弱的光，他不自觉地抿嘴笑了笑，伸手拿掉黑仪搁在黑仪发间的落叶，轻声说：“回去吧。”
  古森趴在宿舍的玻璃窗前，有些惊讶地戳了戳玻璃：“佐久早你看。”
  “什么？”佐久早套上黄绿渐变的队服，抓着凌乱的头发睡意浓重地挪到窗边，打量了眼穿着运动服的影山和黑仪，“去晨跑了吗。”
  “那个啊，月岛真的很可爱哦。”
  “嘛……算是吧。”佐久早对人的相貌什么看法，但偶尔几个瞬间也会觉得东京合宿扎堆的男人里有个养眼的妹子似乎也不错。
  除此之外，就是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了。
  可能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相似的相貌。
  古森撑着下巴嘀咕：“但是总感觉她很擅长运动呢，昨天晚上我也看到她在训练室。”
  “hee——毕竟是运动社团的经……教练，可能以前也有在运动吧。”佐久早兴致缺缺地抓起桌上的梳子挪去盥洗间。
  吃早饭时莫名其妙遇到了宫侑。
  黑仪自顾自看着手机吃到一半，就见宫侑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脸上带着浅而充满玩味的笑容，他五官生得好看，头发染成时髦的金棕色，底下隐约可见褪色后的原生发色。
  因为不熟，所以黑仪咬着筷子看了宫侑几秒，没想明白他为什么坐在这里。
  然后影山在她另一边坐下了，同时还有森然的花椰菜二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