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今天很反常。”林溪桥皱着眉道,“一直在凑热闹。这不是你的性格。”
“你还说我。”傅深嗤了声,“最反常的是你。”
“我怎么反常了?”
“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小孩。”
林溪桥没了话,靠着墙兀自沉静,听傅深继续说:
“那小孩给我夹菜的时候,你挺不舒服的吧。”
“看你的样子,根本放不下她。”
“溪桥,我没见你对人动心过,除了那小孩。”
“这次碰巧遇上了,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舍得?”
日头落山,一只黑鸟从枝头飞下来,扑棱着翅膀蹿到另一棵树上,在暮光中引吭高歌了两声。
“舍不得。”林溪桥看着被远处低矮建筑吞没的落日,低声说:
“可是我……”
“有什么好可是的?”傅深不待她说完,又嗤了声,“方才在浴池里和你说的,你是一点也听不进呐。”
“那小孩的眼神你还没看懂吗?她还是很喜欢你。”
“你与其怕她将来的路难走而拒绝她,不如努力替她铲平路上可能遇到的阻碍,然后一起经营今后的日子。”
“你这种行为其实蛮不负责任的。真的。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下半生的安稳,但切实伤害了那个很爱你的人。”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林溪桥不知道在不在听,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的砖块。傅深说完,她抬起头,忽地伸手揉乱了那一头短发。
“你今天话真的很多。”林溪桥笑着说,“下半年不想说话了,干脆今天全都一口气说完了是吧?”
傅深面无表情地顺着头发,把它理回了原来的样子。
“我知道了。”林溪桥抬脚往回走,“难得我们的小傅姐姐一说说那么多,我肯定要给她一个面子。”
傅深的脚顿住了,表情僵了一瞬,几息后才继续跟上林溪桥的步伐,淡淡吐出了句“注意措辞”。
——
民国街上各色店铺皆有,江晋月看上了一个饰品店,拉着安鱼信进去逛,林溪桥傅深也慢悠悠缀了上去。
饰品琳琅满目,在明丽华光的笼罩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四人漫无目的地在里边转圈,江晋月就像来到了玉米地里的田鼠,满屋都是她的菜,“这个好好看”的赞叹声不绝如缕,令安鱼信觉得这句话会出现在她今日的梦里,和着江晋月那过于活泼的声音,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这个配你!”和众人一道转着圈的江晋月忽地顿住脚,指着板子上挂着的一对红樱桃耳钉,晃晃安鱼信的胳膊。
“你忘了?”安鱼信指着自己的耳垂,有些无奈,“我没打耳洞。”
“不要紧。”一旁的店员乐呵呵,抬手将它摘下了,说,“可以改成耳夹或是耳挂。”
说罢,她一把拉开了下面的柜子,向里面拿出了几个小配件,三下五除二给耳钉换了个新造型。
安鱼信正想说不用忙,她不买,忽见身旁一暗,店员手上的已改成樱桃耳夹的小饰品被一人接了过去。
“耳夹会痛。”林溪桥晃了晃手里的耳夹,听它碰撞出铃叮脆响,又放到手心里细瞅了瞅,重新递给店员,“改成耳挂吧,我来结账。”
安鱼信愣在了原地。
店员乐颠颠地飞速给樱桃又换了个造型,安上了个缺了口的银色小环,问:“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得到没有的答复后,店员带着林溪桥去前台结账。
安鱼信拿到林溪桥塞给她的小袋子的时候还是懵的。花果香海浪似的阵阵袭来,她听见那人说:
“江晋月说得没错,确实很配你。”
她那被花果香麻痹了一瞬的大脑回过神,抿抿唇,说:“我没说想要。”
“老师送你的,你接着吧。”林溪桥笑了声。
“为什么送我?”安鱼信拼命锁紧关着九色鹿的金笼,罔顾它已然冲出一半的身子。
“赔罪。”林溪桥说。
安鱼信合上了嘴。
她想,她明白林溪桥的意思。那人认为拒绝她是伤害了她,一如那个雨夜里微信上的“对不起”。
也递来了一个小台阶,让她踩上去,问她能不能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继续做朋友。
从前的她有骨气,认为没有那人她也能一样过得很好。
但她错了。
那没怎么和林溪桥说话的两年多里,她从一开始的疯狂刷题,到后来的自以为成功把那人的影响从自己身边抹去,风过无痕,波澜不惊。
她有时候真的以为自己成功了。她甚至可以很轻松地在感情卧谈会上和舍友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一个因为身份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
直到她再见到林溪桥,飘荡无居的魂魄倏然有了既定之所。灵魂深处的九色鹿在颤栗,在上天入地地流窜,无数小人附在她耳边说,你非她不可。
这回的她不想像从前那样拒绝接受道歉了。做朋友也不错,至少能看着那人一步步向前走去,在对方恋爱前,虚假地拥有那么一段似是而非的暧昧时光。
她接下了那个装着樱桃耳挂的袋子,抬起头,笑道:
“我原谅你了。”
第61章 坐船
“那我们……”林溪桥问。
眼前人的呼吸紧了紧, 语调更圆润了,像是海上满载货物的运轮,热烈饱满, 却摇摇欲坠于倾覆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