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左近几个官员好歹将人拦腰拉住,他仍哭天抢地不可自抑。
  雍盛亦长吁短叹,似大受委屈。
  席上众人无不陪着鬼哭狼嚎,一个劲儿劝说宽慰,大作场面功夫。
  此情此景,大有将王炳昌架在火上烤之势,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若木鸡。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已戴上欺主罔上的帽子。
  帽子既已戴上,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
  眼里瞬时闪过狠戾,他朝立在雍盛身后的侍酒悄悄递了个眼色。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那名侍酒垂落身旁的袖管中无声掉出一柄短匕,他抬眼环顾四周,正欲往前踏上一步……
  幕七始终留意着四周动静,自然也瞧出此人异样,手指轻轻碾动,食指与中指间便现出一枚铜钱,屈指凝力,蓄势待发。
  而左近的缃荷似乎也往这边略侧了侧身子,有意无意挡在那名侍酒与雍盛之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炳昌屏住呼吸,一颗心紧张得似已停滞,此举虽莽撞,但大有不成功便成仁之决心,正是千钧一发之际——
  “禀、禀大人,门外恭王殿下带了一拨人,说,说……”
  门上一个侍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是汗地疾驰禀报。
  “说什么?口齿放清楚些。”王炳昌眉头深种,一开口,竟嗓音颤抖,好歹稳住声线,太阳穴又隐隐涨痛。
  他不由得抬手揉按额角,一时只觉今夜是非缠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寻衅滋事。
  于是园中所有人都瞧着那侍童,侍童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口气尚未接上来,就紧张得打了个嗝。
  王炳昌气得直欲一脚踹死这个没用的东西。
  “本王说,今夜天朗气清,是个寻右相大人饮酒赏花的好日子!”
  未等侍童开口,一人便擅自接过话头。
  只听一片脚步声山响,震得满园杏花扑簌簌掉落,一众披坚执锐的王府亲兵旁若无人地闯进庭园,依次摆开阵仗。
  为首的统领朝两翼散开,簇拥出一位高冠博带的俊逸男子。
  “恭亲王平日里访友叙旧都是这般大的排面么?”王炳昌大骇失色,强笑道,“知道的晓得王爷身份尊贵,出入自与常人不同。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特意调兵遣将登门抓在下来了。”
  第22章
  “哈哈哈哈, 右相惯会说笑。”雍峤爽朗大笑,拍拍他的肩。
  目光逡巡一圈,随即撇了他, 疾步入了八角亭,撩袍跪倒在雍盛席前。
  “臣原闲极无聊,在校场看府兵比武消遣, 忽闻圣上微服出宫,心中甚是挂念, 特来请安。此时夜已深, 外头不比宫里,臣点了些知根知底的将士, 就让臣护送圣上回宫吧。”
  “九皇叔的耳报倒快。”叔侄俩交换眼色, 雍盛清咳一声, “如今朕也大了,宫里左右闷得很, 而今到近臣府上讨杯酒吃也不行?再说了, 眼下宫门已落钥, 日出之前无墨敕鱼符绝不可擅开,怎好单为了朕一人坏了老祖宗的规矩?更有甚者, 若搅扰了母后安寝, 朕的罪过可又大了。”
  “圣上……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比圣上的安危更重要的……”
  雍峤还欲规劝,雍盛扬手打断他。
  “来来来,九皇叔既这般操心, 就留下来看着朕, 再陪朕吃杯酒如何?咱们君臣同乐,吃醉了便同榻而眠,明日醒来再一同上朝, 岂不称心便宜?只是叫你那些凶神恶煞的亲兵都站远些,莫搅扰了大好的兴致!”
  雍盛一手拉恭王,一手拽王炳昌,不容分说就将二人按在坐垫上。
  三人你看我,我瞅你,旋即扯出如出一辙的礼貌笑容。
  眼见大势已去,时机不再,王炳昌不得不切齿苦笑:“难得圣上有这般高的雅兴,臣敢不奉陪到底?”
  说着,拎起酒壶俯身斟酒。
  酒液尚未倒出,雍峤劈手顺过酒壶,自顾自给皇帝满上,颇为无奈地叹道:“罢了,臣就陪圣上少饮一些。但圣上务必应允臣,下回万不可再冒如此滔天大险独自出宫了。”
  雍盛满口应承:“没有下回,没有下回。”
  下令接着奏乐接着舞,三人真就各怀鬼胎地喝起酒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三杯下肚,雍盛体弱不胜酒,便原地撒起酒疯来。
  整理
  这不撒不要紧,一撒他谁也不理,单单下席来抱着那算命先生不撒手,嘟嘟囔囔地非要向对方讨个说法,谁劝也没用。
  王炳昌在旁看得那叫个心惊肉跳。
  恭亲王错过了前戏,此时也十分费解,甚至以为那妖道兴许是个女扮男装。
  至于幕七……
  幕七在忍,因为这狗皇帝恃醉行凶,两只兴风作浪的手一直在鬼鬼祟祟,试图解下他的腰带教他当众出丑。
  若不是众目睽睽,他很可能一记手刀下去,直接将人敲晕。
  闹到最后实在无法收场,王炳昌遣散众宾,安排出府上最精致的暖阁,先让醉糊涂了的皇帝安生睡下。
  而闹剧的另一主角……
  由于实在无法将幕七从雍盛臂弯里扯出,只得由着雍盛将人一道揽进房。
  真是离离原上谱。
  缃荷守在门外时心想。
  一同守在门外的还有那个人模狗样的恭王。
  雍峤细细打量此女,只觉甚是眼熟。
  缃荷笑脸相迎,福了一福:“想来王爷是不记得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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