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当世的化境大能寥若晨星,虽不及凌绝顶罕见,也绝不可能凭空悄无声息地就没了。
  大能陨落非得地动山摇,风云变色不可。
  怎么会毫无头绪。
  而倘若他尚在世间,又为什么不回山呢?
  *
  北冥剑宗的主殿。
  黑袍人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不紧不慢地走向榻上的剑宗宗主。
  这衣衫不整的剑修已坐直了半身,亲自斟满酒水招待来客。
  “方才那白家小孩儿说的不错,妖邪不侵的体质难得,他日在你剑宗修炼长大,必然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宗主留着壮大自己的门派不好么?”
  剑宗宗主示意他请坐,“他是说得不错,我也没说不留着。”
  对方倒不解了:“既如此,又为何动那样大的声势处罚呢?”
  他懒洋洋地一笑,执杯浅酌一口,眉宇里都是提起自家猫狗似的轻慢,“阁下这就不懂了。”
  “说得对是一回事,听话是另一回事。如果养在身边的一条狗总擅作主张拿主意,久而久之,可不得背主吗?
  “当主人的若不立威,他该忘了自己的骨头从哪儿来。”
  黑袍人闻言不予置评地保持着缄默,只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水,心说,人和猫狗能一样么?这世上拿人当猫狗的可都没好下场。
  他委婉地提醒:“宗主,年轻人气盛,受得了苦,未必受得了辱,仔细狗急跳墙。”
  对方不以为意,神色漫不经心,“无妨,我手里有链子拴着,不怕他不安分。道友知道‘连心血契’吗?”
  他垂眼翻看自己的手掌。
  “血契打在人心脉周遭的灵骨之处,这小狗要是有异心,当场修为散尽,灵骨还可为我所用,岂非两全其美。”
  黑袍人执杯的动作一顿。
  这会儿在立柱旁充当花瓶的丹修长老也微微怔愣,显然是头一遭听说。
  连心血契乃驭兽宗驱使灵兽的一种术法,一向只用于猛鸷且性情喜怒无常不认主的凶兽,为防其失控噬主,被打上血契的那一方若妄图攻击主人,立刻会遭吞没,血肉无存。
  可从未听说过这玩意竟还能打在修士的灵骨上。
  黑袍人禁不住在心里摇头。
  早听闻剑宗宗主妒才嫉能,短视眼浅,想不到如此丧心病狂,连自己门中的弟子也不放过。
  “阁下一别半年,想必不是来同我探讨门规戒律的吧?”
  他一摆手,像是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当初是你说瑶光明误入歧途,心术不正,恐行暗昧之事,我看阁下与贵派关系匪浅,这才答应出手帮你,那‘眼睛’不便宜啊,眼下瑶光又在清查外门弟子,安防更不似从前。”
  剑宗宗主往软枕上一靠,“尽管大比结果不尽如人意,可人,财,精力,我这边该出的已经出了,大家既是合作,阁下是不是该拿出一点诚意?”
  “稍安勿躁。”黑袍人安抚他,“稍安勿躁。”
  但他不太想稍安勿躁,分明还没说够:“我剑宗也是正经仙门,冒的风险有多大想来不必我赘述,万一没抓着瑶光明的把柄,反而落人口实,我派可是要遭同道讨伐的。”
  “知道,知道。”
  黑袍人摁下他的话,“宗主的顾虑在下明白。”
  “我对瑶光明有多了解,这一点想必您也清楚。当今仙门有几个凌绝顶,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瑶光明比得上哪一个?您就一点不好奇他是怎么修炼突破至此的吗?”
  剑宗宗主让他三言两语重新勾起了蠢蠢欲动,舔了舔嘴唇。
  他不是不好奇,而是太好奇了。
  普天之下的凌绝顶一共就三个,在瑶光明之前已经快有两千年没人成功飞升了,另外那二位大能皆是上古时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如今早不知乘奔御风去向何处。
  仙门一度以为飞升已是玄门遥不可及的梦,谁承想就在这时,他一直默默无闻的一个法修竟然白日破境,登凌绝顶。
  剑宗宗主从前就以此为怪,要论境界,剑修的专注是凌驾所有流派之上的,即便飞升,理应是剑修当先。
  他心里先入为主觉得瑶光明恐有秘法,指不定还见不得光,紧接着叫这黑袍人提点了两句,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此人是一年前自行找上门来的,声称要和他谈笔交易。
  剑宗宗主一眼认出他的身份,知道这人曾在瑶光山颇有地位,说法必然有几分可信。
  然而他信了话,却没有很信这个人。
  任谁活了上千年也都会长七八个心眼出来,何况是这种对自家仙门都吃里扒外的老王八。
  他原打算自己派人暗中调查。
  想着利用玄门大比,先找机会慢慢接近瑶光山,两家互有往来,许多事就好办多了。等真叫他找出什么好东西来,再想法子拿捏瑶光明也不迟。
  老家伙厉害归厉害,可他不是还有一个草包女儿吗?
  甚至若实在不容易得手,自己还可以安排一场邪祟围攻仙山,同盟道友舍命护持的好戏,只要知情的都灭了口,是非黑白不还是由他们分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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