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凤的烈焰燃烧在每片翎羽的缝隙间,鸟翅一展便有余辉流淌,富贵逼人。
  新娘子大红的盛装和跳跃的火焰相得益彰,像朵盛放的红莲,带来的视觉冲击果然不同凡响,让沿途的弟子与登门拜访的修士都目露惊艳。
  壮观吧。
  这就是古仙山瑶光的气派!
  瑶持心与有荣焉地坐在鸟背上。
  而边上的林朔棒槌似的戳在一旁,全程没转过头。
  瑶持心知道他不大看得起自己。
  毕竟她修为稀松二五眼,文不成武不就,还顶着个大师姐的名头,如此场合连只畜生都搞不定,以林大公子心高气傲的暴脾气,烦她也很正常。
  不只如此,门派上下持同样看法的人应该还不少。
  瑶持心其实心知肚明,倒不觉得怎么难堪。
  她以为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本来么,这世上有上进的就有不上进的,有天才就有废材。
  她爹是九州为数不多凌绝顶的人,大手一挥可使风云变色,教出来的弟子皆能独当一面。门派荣光有的是人撑着,没谁对她委以重任,也不需要她去出人头地。
  索性马马虎虎地混日子,当个无功无过的吉祥物,美若天仙地过完此生。
  反正老父亲法力无边,反正心上人天资卓越——
  在两个时辰之前,瑶持心是这样想的。
  **
  子夜,月上中天。
  皎洁的玉轮被吹来的一团浓云遮住,落下的清辉陡然黯淡,没了灯火照耀的地方立刻黑得难辨轮廓。
  瑶持心正缩在小院的草丛里,捂着嘴将凌乱的呼吸盖在掌下。
  她脚边躺着一具尸体。
  小弟子尚是少年面孔,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仰面朝天,胸口的血窟窿前后贯穿,手法干净利落。
  瑶持心认得他。
  是白天来给林朔传话的那个孩子。
  修士微末的灵气从他伤口处缓缓扩散开,和鲜血一并流到师姐绯红的绣鞋下。
  她差点没控制住发起抖来。
  而类似死相的尸首,在这后院里还有三具。
  全是瑶光山的内门弟子。
  瑶持心浑浊的脑海一片混乱,几乎没法把傍晚时风风光光的大婚和此刻浓重的死气联系在一起。
  她在做梦吗?
  这里可是瑶光四象峰啊,守卫森严,高手如林,怎么会有门人惨死。
  等质疑完才开始想——谁杀了他们?
  仙山上有外贼闯入,为何没听到镇山大阵示警呢?
  成亲那繁琐的礼节前后折腾了有半个时辰,礼成就已是日落黄昏。
  她原本一直待在婚房内,天色逐渐暗了,别派仙长也不会在瑶光留宿,顶多喝两杯便要告辞,白燕行光是送客就有得忙。
  瑶持心等得百无聊赖,突然想起玉镯还放在从前的小院里,到底怕拂了人家一片好意,于是带上潜行法器,做贼心虚地溜回来取。
  沿途一个人都没撞上,她还当是自己运气好。
  谁承想这院子就没活人。
  “人呢?”
  “四处都找遍了,没有啊!”
  她惊慌失措的视线立刻从面前少年惨白的脸上转至远处自己的闺房。
  那里还亮着灯,满屋子翻箱倒柜的动静,凶手显然还没走。
  瑶持心对自己那一瓶子底的修为水平太了解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她目前最高明的做法就老老实实地躲着,等对方离开再去找值夜弟子,或是找林朔,找白燕行。
  随便什么人也好,肯定能控制住局面。
  “你不是说有办法的吗?”
  一个玄衣人率先气势汹汹地出来,而紧随其后的,是一抹堪称扎眼的大红喜色。
  瑶持心瞳孔猛地一缩。
  这身衣袍过于熟悉,不久前还与她一并立于瑶光老祖像下,参拜了天地日月。
  白……
  白燕行!
  怎么是他?
  他怎么在这里。
  她骤然意识到自己抖得很厉害,险些维持不住手里捏着的那道潜行符。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迎着门内打出来的光,那人的侧脸棱角清晰,分明还是白日间会笑的眉眼,却生生比平时多出一倍的冷傲,唇边好似不耐地“啧”了一声。
  “她没戴我给的镯子。”
  黑衣人慌张:“莫非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若真察觉到了,还有你在这说话的份儿吗?”
  白燕行掂了掂掌中玉镯,右手漫不经心地持剑一指,剑锋对准台阶之下,冷冷问:
  “瑶持心在什么地方?”
  大师姐才看见原来地上狼狈地瘫着一个人,那周身抖得简直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等开口方听出是揽月。
  “我……我不知道啊……”
  莹白的剑尖上隐隐泛起紫电雷光,揽月登时连腔调都变了,张皇地否认:“我真的不知道!婚礼结束,师姐、师姐不是应该在青龙左峰吗?她旧居时的东西早就搬过去了呀,姐……白公子您是清楚的啊。”
  白燕行依旧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她不在房内。”
  揽月心知自己没能说出他想听的消息,怕死得语无伦次:“她……她不在,可能,可能是有事出去了,也可能是临时起意,到哪里玩儿了,万一还会回去呢!”
  “师姐是个迷糊人,平时常常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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