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连滴落的血液都不放过,盛装在金色的容器中广为传阅。
  所有傲慢都将为恐惧所让路。
  而现在他有一个现成的。
  曾经铡下庞大异兽四肢的切割器刀刃垂落,上一个受害者的骸骨正睁着腐朽的眼眶悬挂其上。
  被拖行的亚王虫挣动不休,高高扬起响尾蛇似的尾鞭,一而再地狠戾勒住核心种的颈项,想要拧断那碍眼的脖子。
  萨克帝没有回头。
  漆黑的翅翼泛起钢铁般的光泽,振动时破开宽阔的尾甲,割裂衔接的肌腱,让原本遒劲有力的部位瞬间泄力。
  只是短短的一个瞬息,萨克帝已经扯着对手往前走了几步。
  血沿着双方的伤口涌出,形成一道拖拽的痕迹。
  他以能够抽出一整根脊椎骨的力气,将亚王虫整个压在曾经斩下异兽躯体的切割器旁。
  既然对方喜欢这个孵化巢穴,那么必将以同样的方式迎来终结。
  不是每次战斗都能结束得观赏性十足。
  现实与生存并非表演赛,支配与臣服才是顺从的开端。
  撕裂的翅翼在身后挣扎,刮破刽子手的四肢。
  但是萨克帝的力气太大了,牢牢地将他摁在行刑台上,让他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只能以失败者的身份发出尖锐而愤怒的大笑。
  那笑声因为狂热和恐惧而显得颠倒且疯狂。
  “你为克拉克征战!”
  这份垂死挣动充满了错乱,因为暴力的对待而断断续续,每一句话都呛起血沫。
  “你为了他而想杀掉我!”
  “信息素不会欺骗,伪装也无法永远保护你!你没办法完全藏住自己身上硬翅的血!北方战场的屠夫杀光了你的族群,等到他发现你的身份,也会同样撕开你的胸膛、掏出你的心脏!”
  “我等着你凄惨地死去,就像你那化为血浆和淤泥的族群一样!”
  “你连回归大群的机会都不会拥——”
  以无比野蛮的力气掀下巨大的铡刀,那阴冷沉重的刑具原本依靠机械轴承运转,却被萨克帝亲手扳动。
  曾经斩断异兽四肢的锋利刀刃轰然坠落,溅起凄厉的长鸣。
  喋喋不休的头颅被瞬间铡碎脖颈,血液与断面处静止一瞬,然后溅射而出。
  地面绽开螺旋形的花纹,仿佛自死亡上生长而出的植物根系。
  将对方钉在断头台上的核心种,被劈头盖脸喷了一身血雾。
  有一部分血液溅在他的嘴里、溅到他细长的舌上,是温和的热度和馥郁的芬芳,比他曾经吃过的任何血食都更加甘美。
  核心种松开手臂,任由还在抽/动的肢体滑落。
  然后他退开一步,让自己远离那无头的尸体。呼吸缝闭合,不再摄入令人口涎滴落的气息。
  死亡带来震慑,但不可沉溺于鏖杀。
  他如同厌恶亚王虫本身一样,厌恶同源相噬。
  从荒蛮之地走出的野兽从不耻于面对自己的本性,但潜意识中的枷锁,让他本能地套上名为抑制的人皮。
  血液沿着孵化巢穴一路流淌,一直蔓延到遍布着密密麻麻卵囊的墙根处。
  浅淡的红色和那些盘根错节的固定舱室交织在一处,仿佛不断跳动的血管。
  而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是悬吊着的巨兽残骸、敞开的天花板,以及一群围观见证了战斗结果的武装种。
  原本激动到揣手手的武装小队此刻集体安静如鸡。
  那些围着破洞挤了一圈的脑袋凝固着一动不动。
  这群脑子一根筋的家伙,连假装没听见亚王虫最后的话都装不像。尤其是深灰色的雌虫领队表现更烂,先于他的意识,那根粗壮的尾巴已经开始不安地在身后甩来甩去。
  本能、理性和情感全都在互相冲突,让这些灰翅膀产生了指令错乱。
  硬翅种是仇敌,仇敌需要剿灭,但萨是同伴。
  每一只异化状态的虫都显出轻微的不知所措来。
  “带走头颅。”
  身负漆黑鳞甲的斩首者说。他并未将目光留给亚王虫的遗骸,也没有去看自己的同伴,深深的金色眼瞳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空阔的巢穴大厅中,自墙壁直到穹顶的遍布凹槽中,半透明的卵囊中漂浮着大量的胚胎。那些畸形而残缺的身体有一些依旧睁着死去的眼睛,有一些则静谧沉睡。
  这些干瘪的卵组成千奇百怪的荒诞绘图,像是无数死亡和失败的缩影,遥远而安静地俯瞰满身鲜血的胜利者。
  阔翅族群的亚王虫是它们的亲眷,残破的异兽尸骸是它们另一半的基因父体。
  所有新生代自大量堆积的实验中诞生,自中低等中的雌虫和雄虫身体中孵化,未曾存活过一分一秒,转瞬消逝。青灰的副眼漠然无神,蜷缩的触肢伸向卵膜之外的方向。
  直到核心种再次提起了那把被掀飞、掉在不远处的压缩燃烧枪。
  杀伤性物质喷溅向整个孵化巢穴,瞬息间攒射出高热且经久不息的火焰。
  数不清的眼睛里映照出火光的颜色。
  每一只被染红的眼睛都像是一处小小的地狱。
  它们注视着从出生到死亡,那短暂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绯红色的黎明。
  第一百零三章
  被一并销毁的还有核心区域的所有剩余孵化室,基因库则被谨慎封存。
  萨克帝主打一个干干净净、斩草除根,不让新的杂交种有任何机会爬到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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