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你不太开心。”
  格拉摸摸对方的眉头。萨克帝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但雄虫的精神感知实在是过于敏锐,即便是极度微小的波动都能捕获到。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计划不顺利?”
  “很顺利。”
  一把抱起白色的虫子,将对方圈在怀中,核心种久违地同雄虫卷了卷尾巴。
  “就是有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场面很滑稽,对于阔翅种和足肢种的盛年期雌虫来说,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侵略战;但是对于那些雄虫、幼虫,以及衰老期的雌虫来说,这差不多成了一次白给的慈善。
  讽刺戏的作者都写不出来这么搞笑的剧情。
  被克里曼拎去治疗的那只雄虫保住一命,并且产下一小堆卵。但是因为极度虚弱的缘故,那些灰白的卵全是空卵。
  大部分生物,母体和后代之间没有那么可歌可泣的情谊,只是寄生与掠夺的关系。
  卵和胚胎在尚未出生前会想方设法地摄取母体的营养,而很多雌性动物处于能量不足的情况下时,会重新吸收体内的胚胎,通过扼杀后代来减少能耗。
  但虫族属于开创了生物凯恩斯经济学的特例,深谙战争不能放在本土打的精髓。
  雌虫根本不承担相应的消耗,喜当妈的其它倒霉物种或者是雄虫负责这部分的供能,倘若雄虫虚弱到一定程度,则根本无法孵化出健康的幼虫。
  萨克帝眼见着,被那只颠三倒四的雄虫畏怯地抱住腿的武装种领队,整个尾巴上的鳞片都炸开一蓬一蓬的。
  对方的通用语说得一塌糊涂,只能发出泣音般的嗡嗡声,一边哆嗦着一边讨好地向克里曼伏下瘦弱的躯体。因为缺乏食物和生活环境过差,阔翅种的雄虫看起来好像竹竿上插了个晃动的脑袋,干瘪的腹部凹陷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核心种怀疑,雄虫恐惧症发作的甩尾巴哥会考虑给自己做个截肢手术。
  冷着脸的克里曼僵硬地转过头来,萨克帝从他木然的表情中读出了“救救我救救我”的情绪。
  如果不考虑治疗仓里被啃得残破不堪的几只雄虫、以及那些灰白破败的死卵,核心种会觉得这个场景极具喜感。
  整个地狱笑话过于令人作呕了。
  “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格拉轻轻地亲亲对方的下颌,努力安慰着自己的伴侣。
  “你不能揽下所有的责任……这样是不对的。”
  浅色的眼睛中带着一点悲哀,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的另一半真正变得快乐:“你不可以一直这样逼迫自己,时时刻刻地将不属于你的事情抱在怀里。”
  “现在被我抱在怀里的是你。”
  萨克帝笑了,抓着雄虫的尾巴细细地摸一遍。
  “而你是属于我的。”
  这段时间见过了太多活得像尸体的中低等种雌虫和雄虫,对比之下可以发现格拉被喂养得有多好。
  这让核心种忍不住低头,吸猫那样深吸一口。
  信腺感知到对方甘甜的气息,堪称提神醒脑洗涤心灵,将战场上血和坏疽的味道冲得一干二净。
  “说说你吧,你刚刚在看什么?还是人类历史?”
  金棕色的眼眸里也染上笑意。
  “没有想问我的地方?”
  一边说他一边轻轻地捏着白色的小尾钩,雄虫好像一个会唧唧叫的玩具,每捏一下就哼唧一声。
  完蛋,这很可爱。
  对方实在是完全契合他的审美点……或者说他的审美早八百年就跟着对方跑偏了。
  “是人类的历史。”
  格拉的尾巴想逃又不想逃,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留在了对方手里,任由自己的伴侣欺负。
  “你……如果你还不准备休息,我确实有些地方不太懂。”
  他从被雌虫搂得紧紧的怀抱中抽出一只手,再次打开看到一半的光屏。
  萨克帝发现很多文字旁边都被标注了记号。
  “我看到书上说,旧制联邦历75年,人类的矿星1917爆发了大规模的抗议和暴/乱,因为出台了利……利亚姆法案。”
  雄虫一边抓着伴侣的手,将头靠在对方肩膀处,一边细细地说着自己不了解的部分。
  “我没有明白,这个法案看起来是好的,让人类可以通过贡献兑换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导致这种后果呢?”
  核心种没想到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这件事。
  矿星1917,金乌舰队前任指挥官的故乡,整个案例时至今日仍旧被广泛引用。
  “因为政客会给剥削披上好看些的外衣。”
  缓慢地摸着那双柔软的白色翅翼,萨克帝一点一点地同自己的伴侣解释人类世界的庞杂架构。
  “他们会画饼。”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倒是一点都不脸红。
  同样是画饼专家,他自认自己在画饼的时候还算恪守基本道德,搞不出一些吸人骨髓的操作。
  “星核能源的需求与日俱增,但是开采过程太过危险,所以需要更多的人‘自愿’加入这项工作中去。”
  “听起来很不错,在矿上工作几年,赚够贡献点数,就能让那些低等星的居民有机会拿到通往中高等宜居星球的船票,获得一次重启人生的移民机会。”
  “但是签下合同的人再也没能成功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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