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时间河就是典型的产物。
  蜜月期都谈不上,顶多算是两个种族顶着尔虞我诈的交锋,共同致富,把矛盾暂时转嫁到双方的宜居星域外。
  王虫灭绝后,以生物单元为载体的共享意识坍塌,再没有任何生命体能够担负起如此庞大的意识碎片、同时精准地操控巢穴星球间的能量场。
  于是人类反手掏出了数据天穹。
  生物飞升已无可能,不如大家一起机械升天。
  人类出物质,虫子出技术,提纯过的星核能源配合上能量场的精准分割锚定,以数据天穹为载体,群体意识的遗迹和星域间无数的通路港口就此诞生。
  双方对于这一合作结果的使用权进行了漫长的扯皮,每一个“港口”都被严格纳入管控范围。群体意识的遗迹更不是想进就进。担心生与死的界限就此混淆,任何种族都严禁上传完整的人格……或者说虫格,人造哈瓦那只接收记录碎片。
  永生了,但没有完全永生。
  死亡对于族群来说,往往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生物通过死亡进行筛选,剔除错误的基因,延续更优选项,让族群永远处于进化的历程之中。
  而完整人格的上传与转录涉及到太多的道德伦理以及法律问题,也太容易污染数据天穹,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给自己种下诅咒,一个“所有生命终将走向死亡”的诅咒。
  在这一“共同致富”的过程中,人类和部分虫族免不了产生交集。
  这种交集往往发生在彼此的高层之间,最起码也要是掌握着核心技术密匙级别的族群。
  克拉克的战舰架设了时间河港口,这种港口一般会锚定固定的坐标点。而为某一艘飞船设置独立通路的做法,足以体现银灰色雌虫在核心基因种族群中的地位。
  它的行为举止完美到令人反胃,连谈话节奏都颇具人类特色,这是仅靠简单的拟态和神情模仿所无法达到的效果——对方是真的完全理解这些微表情背后的含义,并且可以熟练运用,萨克帝忍不住怀疑它是否属于与人存在接触交流的那一波虫子。
  事情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一个拥有时间河港口使用权的、极度了解人类行为模式的核心基因种,手里还掌握着一个源源不断产出星核能源的黑煤窑。
  他需要知道那些大量产出的能源石最终流向何处,虫族,抑或是人类。
  萨克帝从不低估虫子的凶残度,但也不会低估人类的贪婪。
  倘若往前追溯历史,马普兹科学院曾经为了进一步扩大异种污染,大肆采购用于非法实验的人类。这些人类来自黑市、来自流放星球、来自贫民星。
  旧地时期,人类被装进铁皮火车或者轮渡,当成货物运输。到了太空时代,铁皮火车和轮渡进化成了走私飞船,人类是货物这一点倒是没变。
  堪称新世界的地狱笑话。
  如果把人替换成更为宝贵的星核能源,不用想也知道走私者愿意冒多大的危险、甚至是不惜背刺自己的种族去进行交易。
  于是面对银灰色雌虫一路掌控着谈话节奏的做法,萨克帝维持着他虚情假意的微笑,回以一个“那就谈谈”的表情。
  “你看起来很不像一位核心基因种。”
  “啊,”对面也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银灰色的雌虫以一种端正又悠然的姿态坐在那里,“关于这个,我听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传言。他们说,你的人类通用语非常流利。”
  “行为可以伪装,但细节很难做出欺骗。据说你和ja的原住民……争吵时,偶尔会脱口而出人类的语言。”
  “争吵”属实是一个过于委婉的描述。
  真实情况是每次萨克帝和安贡那一群五大三粗的雌虫“友好切磋”,双方一旦上头,很容易在打斗过程中爆出亲切慰问。
  黑色的核心种已经极力避免展现出异常的行为,但偶尔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语此刻还是变成了回旋镖,扎在他自己的脑袋上。
  他想撬开对方墙壁上的一块砖,结果对方直接扛着大锤砸他墙脚。
  这令核心种实在不想深究,面前银灰色的神经病到底都查了哪些东西。
  对面的做法简直令人烦躁,好似织网的蜘蛛般,用那些轻而黏的丝线缠裹住猎物,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所以我想,或许你们会更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克拉克浅灰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
  “如果我猜错了,那么很抱歉。”
  “但是我原本的形态可能会吓到你的雄虫,大概率也会让你感受到压力,这与我的本意相悖。”
  “你想谈什么。”
  继续绕下去不是被摸底就是被牵着节奏不得翻身,黑色的雌虫终于不再兜圈子。
  “就像我说的,谈谈安贡,谈谈能源星。”
  对方回答。
  “比起我想谈什么,不如先聊聊你的想法。”
  “能源星属于我,就像安贡属于我那样。我看着它建立起来,看着喀特拉成为大祭祀场的胜利者。”
  “但是喀特拉……有些过于野蛮了,看起来不像一个聪明虫,所以我并没有花很多的精力关注他。”
  “而你,”那双眼睛看向黑色的核心种:“你在拒绝我,就像你拒绝那些武装种进入安贡。”
  “你不愿加入武装种,也不想我的部下插手大祭祀场的事情,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的身体语言已经展现出足够多的抗拒。所以这场谈话的关键点不在于我想谈什么,而在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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