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植物倒是长青之物,被佣人打理得很好,没有受过伤,只会定期地修剪一些枝叶,也会自然地在来年春天发出新的嫩叶。树犹如此,人亦然。在青春时遭到过摧残的灵魂,往往也会被更加幼小时的温暖而治愈、新生,在那时生命充满新的希望,一切尚且有重来的希望。然而,事实上,在幻想破灭回归现实以后,人会清醒地意识到这种新生只是一种假象。
其实他的生命早就望到了头,永远也不会再有新生了。
柏扬之是他灰暗人生中,最荒谬、最出格、也最明亮的那一道光。
不由分说地、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闯进他的人生,不给他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强硬地用自己的自由法则裹挟着他前行。
压抑了太久的人总会为这种由灵魂深处生长的自由和恣肆所吸引。
纪秋允承认自己沉溺其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即使他知道柏扬之距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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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秋允最后醉倒在了床边,因为连日的精神不济,他也很疲惫,终于借着醉意睡着了。穿着柔软的居家服,软绵绵地蜷缩成一团,歪在地毯上,身旁还倒了个空酒瓶。
柏扬之走进卧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柏扬之走近纪秋允,蹲下身瞥了一眼那酒瓶子,唇角忍不住扬起一个笑,心想纪秋允闹脾气呢,也知道挑贵的喝。
他摸了摸纪秋允的侧脸,再把人横抱上床,用被子盖好,却始终面无表情。
他看着纪秋允均匀、微弱的呼吸,脚步顿了一下。
毫无防备的模样。
那样脆弱、那样美丽。
柏扬之坐在床沿静静看着纪秋允的脸,用目光一遍又一遍描摹纪秋允的面庞。纪秋允果然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最漂亮,一如他第一次拥有他的那个夜里,也是这样苍白、无助,却又在意乱情迷之中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为什么想要从自己身边逃走呢?
明明他是那么喜欢他,对他那样好。
鬼使神差一般地,柏扬之伸出手不自觉抚上纪秋允睡梦的脸颊,他感受着手掌下温热的肌肤,脆弱、微红。似乎是梦到什么不美好的事物,眉心蹙起,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也染上了不正常的红,看起来无助得很。
柏扬之静默地注视了纪秋允一会,缓缓下移了手,顺着纪秋允面颊的轮廓慢慢下移,指尖停留在松垮的睡衣之下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上方,又缓缓移动到那一处随着呼吸起伏的喉结。
酒精的残余让纪秋允睡得很沉。
柏扬之落在纪秋允脖颈处的手紧了紧。
那天和纪秋允对峙以后他就把人拖回了家,那个夜晚纪秋允及其不配合,像极了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他看着纪秋允愤愤的、含恨的、破碎的目光,只觉得血液不断地上涌、在他脑袋里不断冲击,像是汹涌的海浪在他最痛苦之处横冲直撞。看得他心如刀绞。
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想象纪秋允真的离开的景象,他发现他的未来里,似乎不存在那一种没有纪秋允的选项。
纪秋允从来都不是一个乖巧温顺的情人,柏扬之太清楚纪秋允本质上自我的属性,他不仅不乖巧,甚至称得上一句乖张。
他实在想给纪秋允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知道忤逆自己没有好下场,让他知道害怕,让他不管以什么理由都不会离开自己身边,好从源头一劳永逸地杜绝掉失去纪秋允的可能性。
他不想失去纪秋允。
即使他自己也想不清其中缘由。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纪秋允。
第四十九章 只属于我
纪秋允这一次与柏扬之的冷战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表现得相当决绝,他把自己埋在了工作堆里,甚至远走了他乡去录节目,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柏扬之。
柏扬之当然把这些看在眼里,但他也无意去与纪秋允撕破脸,他没有必要做的这样难看,他很清楚纪秋允当下这个状态就是油盐不进的,强硬地去介入、缓和这段关系反而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他借了个巧,想到了一个纪秋允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就是我》的节目录制。
一来纪秋允是不会在摄像机前和他反目的,就算是为了做给他的家人看,他也会维持一定程度的体面,柏扬之对这一点相当自信,他知道纪秋允的家庭一直以来对于他而言的压力,他很清楚地拿捏了纪秋允的自尊。
所以,当两人面对面坐在某知名酒店的顶层咖啡厅,在摄像机下对坐饮茶之时,柏扬之的面色相当悠然,而纪秋允的面色则有些不自然。
他不知道柏扬之又要搞什么鬼,原先说好的只录一期节目,他又和节目组打了什么招呼而出现在这里,如今节目正办地如日中天,几乎是全网最火的节目,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要让全网观众看到多少自己的难堪之处。
“听说顾颐好前段时间获批了新项目?”柏扬之状似无意地开了口,他抬眸,清楚地捕获到纪秋允瞬间僵硬的表情,却又好似无意冒犯一般,继续转而说着些状似随意的话,“他最近怎么样,你们有联系么?”
纪秋允猛地戒备起来,蹙眉抬眸盯着他。柏扬之对顾颐好绝对不会安好心,他现下在镜头前堂而皇之地提起顾颐好,绝对不会是好事。
两人的位置靠着落地窗,月色映着灯火柔和地落在两人的面上,各自的眸子里都有难言的闪光,柏扬之的视线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雾蒙蒙地笼着纪秋允,等待了一会儿,才复开口道:“你们关系不是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