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也没有。”秘书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今天是少爷朋友庆生,一定会过零点的。”
纪秋允轻轻点了下头:“知道了,谢谢。”
秘书从不多问半句他们之间的事情,只微微躬身道别:“纪先生也快些进去吧,外边冷。”
目送扬长而去的豪车,纪秋允却并没有着急进去,虽然北风吹在身上的确有种形销骨立的寒冷,但也给他送来了别样惊醒的滋味。
建筑门口的灯光敞亮,几乎照得他无处遁形,他遂漫无目的地踱步到一侧的灯火昏暗处,坐在一个早已停止运作的喷泉旁,从口袋里摸出拿那包在车上就一直攥在掌心摩挲着的烟,缓缓在风中点燃,目光无焦点地注视着某处,慢慢地吞吐烟雾。
陈奕本只是来这里玩玩做消遣,却没想到会在门口见到纪秋允,他不由自主地注视着纪秋允漂亮的、瘦削的身段,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
纪秋允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纪秋允居然会抽烟。
第一个认知让陈奕感到意外,第二个认知更加令他惊讶,他一直以为纪秋允这样洁身自好的人是不抽烟的。
纪秋允体态极好,即使是在昏暗的角落、寒冷的风中,他习惯性挺直的腰板依然笔直,两条长腿懒懒伸着,衣料勾勒出漂亮的线条。他一手夹烟,另一只手收拢在风衣的口袋里,神色在昏暗灯火的映照下显出几分懒散,一贯冷清的眉目在白雾朦胧中染上一层淡淡的倦怠。
性感。
分明没有裸露出过多的皮肤,但落在任何人眼里,此刻的纪秋允都是性感的。
陈奕在不远处偷偷地看着纪秋允抽烟,他贪婪地注视着纪秋允抽烟的姿势,只感到一阵心猿意马的浮躁——他对纪秋允求而不得,他的告白只收获了对方冷冰冰的一巴掌。
在生气之余,他对纪秋允更加渴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不到的也永远想要毁掉,于是他给他使绊子、尽自己所能地封杀他,逼迫他向自己求饶,但连纪秋允的半个眼神都没有得到,直到有一天,原本吩咐好的人来向他抱歉地打招呼,说有更上面的人发话了,要保纪秋允。
什么人要保纪秋允?
纪秋允身边哪有上面的人?
他在意识到纪秋允跟了人的时候怒火中烧,几乎要失去理智——纪秋允明明不管不顾地拒绝了所有人,他那样一把硬骨头——怎么会轻易地向人妥协?
但他几经打探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少有的知情人都对此闭口不谈,只暗示他不要多问,那位得罪不起。
所以今天纪秋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对于他而言,肮脏淫乱地绝对不屑于踏进的地方?
陈奕死死地盯着纪秋允的脸,嫉妒又气愤,目光里流露出越发露骨的欲念,他疯狂地想要得到他,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纪秋允没有注意到那一束火热的、觊觎的目光,他只半垂着眸,搂了搂衣袖,沉默地在风中抽烟。
柏扬之不喜欢他抽烟,他也从不在对方面前抽烟。而且自己本身没有烟瘾,只在强打精神的时候才想着抽几口。
他现在的情绪,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他不认为自己的性取向在这一年中有所改变,但他也深知这样的自己已经不配再寻找一个女孩共度余生。
对于柏扬之,他谈不上厌恶,对方虽然性格古怪、床品恶劣,但该给的资源一分没有少给,况且那时候是自己求着他的,他怨不了别人,最肮脏恶心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做不到对柏扬之笑脸相迎,但他也做不到不接受对方的资源。
他在尊严与现实的矛盾中挣扎,像个立牌坊的婊子,这样的自我认知让他浑身发冷,几乎要唾弃自己。
纪秋允从唇齿里吐出烟雾,缓缓眯起眼,他心想,不是几乎。
他就是唾弃自己。
他慢慢地仰头,指尖夹着香烟,注视起冉冉升起的缭绕烟雾。
他并不是非要这份工作不可,或许他也可以彻底得罪完柏扬之一走了之?
下一秒他又自嘲地低下头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他不能这么做,对方的手段之广,报复他一个人事小,他不想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被牵连受到无妄之灾,他有自己的软肋,柏扬之那样精明的人也正牢牢手握着他的软肋。
没有半句威胁却字字句句是威胁的话那人是说过的,在自己忤逆他的时候。
手上的烟很快烧尽,纪秋允缓缓回过神,将烟头熄灭扔掉,他看了眼手上那只柏扬之送的昂贵手表上的时间,才起身,理了理衣摆,准备去找人。
忽而他听到有人从远处喊他:“纪秋允!”
入耳的声音不算陌生,纪秋允蹙着眉转头,就见到陈奕向他走来。
他皱起眉,毫不掩饰面上的不快,冷冰冰道:“陈奕?”
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觊觎他的富二代。
陈奕像是看不到他面上的冰冷一般,兀自笑得风度翩翩:“我在这里有个局,你怎么在这里?”
“……见人。”纪秋允眉眼里溢出几分烦躁,他拒绝过眼前这个人,也知道他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欲多言,况且眼下耽搁太久在柏扬之那里受罪的是他自己。
“你现在是准备进去?”陈奕却像是看不出他的不快一般不依不饶。
“……嗯。”纪秋允再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面色不虞,“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