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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咦?当真?”听了这话,王老爷子嗖地站起,身子前倾,几乎要凑到韦秋的魂魄里去一探究竟,“还请这位大侠好好说说,那白衣人的来历。”
  “我见到他是在快哉阁的关卡,当时……
  隐龙山有三千三百三十级台阶,山间的雾霭缠绕在盘龙似的层层阶梯间,从山下仰望,那叠叠青石阶,竟真的如同一条隐于云雾中的巨龙。
  上山只有一条道,砌着青石,唤作龙门栈,取鱼跃龙门之意。每年、每天、每个时辰,都有人,争先恐后,踏上这条弯弯斜斜的小道,他们的目标都是同一个——快哉阁。
  只要能入快哉阁,那么便会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以最快的方式得到江湖豪杰们的认可。
  似乎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捷径。
  先贤有云: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其又指亭而曰:贤者之乐,快哉此风。
  故而快哉阁和长风盟,总是被同时提起。长风盟觉得快哉阁是不入流的旁门左道,快哉阁哂笑长风盟条条框框太多活得不肆意洒脱。
  但两者的江湖实力皆不容小觑,故而也从未起过什么正面冲突。
  可谁也不会想到,长风盟的座上宾会有一天站在这层叠的龙门栈前。
  三千三百三十级阶梯,高耸入云,每五百级阶梯设立一个关口,每个关口,都守着一个不愿出世的豪杰。
  像擂台一样,一层层地打上去,直到最后,见到阁主成亦。
  上山的人多,下山的人却更加多。去时意气激昂,回时累累伤痕,不止是身上,更是心里。有人回去重振旗鼓,苦练多年重新再战,有人干脆放弃遁入江湖,亦有人……自此消沉,再拿不起剑。
  韦秋逆着人流登上了第三千级阶梯,那儿已经没有人烟了。底层嗡嗡嘈杂的人群,仿佛被泡沫笼罩,化作了一滩春水。
  白裳就坐在平台的树荫下,抚着一首《春江花月夜》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东风骤起,去年秋日里来不及掉落的黄叶,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借着春风,落下了树梢。
  簌簌风中,韦秋站在白裳的对立面,琴没有停,人也没有开口。
  直至春江褪去,月落西南,白裳才说道:“你这一生,必定为情所困。”那声音清清凉凉的,也像一汪江水。
  韦秋叼着一根草茎,笑着看着眼前的瞎子,觉得好笑极了。
  “你不信?”白裳问。
  韦秋当然不信,可他偏要说自己信。
  白裳摇头道:“不,你不信。但我知道,你会再次遇见他,再次沉沦,再次飞蛾扑火,为他奋不顾身,即使——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他是谁。”
  韦秋收敛了方才玩闹般的笑容,冷下了一张脸,眸子里带了几分的悲伤,问:“你是谁?”
  “我叫白裳。”又一阵东风吹过,挡在白裳眼睛上的布带猎猎随风,像极了胡天八月战场上被风卷起的旌旗,“扶乩轩的白裳。”
  “打一场?”韦秋问。
  那把生了锈的铁剑,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竟也像极了一把好剑。
  白裳低头,四指顺着琴弦拨过,如裂帛般的琴音响起,那声音宛如有了实体,像利刃般朝着韦秋袭来。
  韦秋转着剑挡过,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
  可他自己知道,他打不过眼前的瞎子。
  他竟然打不过一个瞎子。
  不过是个瞎子。
  “你打不过我。”白裳好像听见了韦秋心里所想一般,“这天下,能打得过我的……只有一人,也唯有一人。可他如今……又在哪儿呢?”话语里带了颤抖,仿佛要输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韦秋将剑收回,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阁,嘴角微微一撇,算了,命里无时,何必强求?
  却未料到,白裳说:“你上去吧,我在这儿,本也不是让人打赢我的。”
  韦秋抱拳,重新踏上台阶。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穿白衣吗?”白裳开口。
  韦秋转过身,从台阶上低头看去,白裳身形单薄,最关键的眼睛被看挡了个完全,不出来年龄。但韦秋觉得,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我一身缟素,只为一人,一个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但我觉得,他说不定还活着。”白裳说。
  韦秋:“你不是扶乩轩的术士?”若那人真的活着,想找到他的下落,岂不是简简单单?
  白裳苦笑了一声:“扶乩轩的卦,算不出至亲至爱的生平。但我算出,我和你总有一天会再见,到那时,你会为我带来他的消息。”
  韦秋望着白裳,心中莫名泛出了悲伤,为情所困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
  亦或者……兔死狐悲。今日的你,便是日后的我?
  不会……有忘情丹在,不会的。
  数百级阶梯后,韦秋终于见到了成亦。
  ☆、鬼镇
  “那你可知他现在在哪儿?”知晓了劫镖人的身份,王老爷的精神重新振奋起来。只是,他却想不通,自己纵横江湖几十载,为何从未听过白裳此人的名号?
  那样的武功,那样的能力,若非避世多年的高人,只能是难容于世的余孽。
  白裳他,究竟属于哪一种?
  终于问到了韦秋想要听的问题,他咧咧嘴,眼睛微微眯起,故作高深似的伸手道:“当然知道,五百两银子,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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