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9章
忽的,他听见回忆的黑暗里,传来越来越激烈的指责声,近乎谩骂:
“师徒悖乱,不知廉耻,亵渎天道!”
“枉读诗书,枉为圣人!”
“圣人谢衍,和弟子媾/和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很快乐,教你连仙门之主都不想做了?”
“……什么样卑劣的师父,竟对弟子出手,玷污门楣。什么光风霁月,什么无暇君子,做出这种肮脏勾当,怎堪为仙门表率?”
“照我说,儒门,不过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上梁不正下梁歪。怕不是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连圣人都是伪君子,与亲传弟子私/通,与魔君厮混,简直是吃里扒外,出卖仙门,罪大恶极。”
无涯君瞳孔微缩,似乎被击中了最深的恐惧,他忽然惊醒 ,激烈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嘶哑:“不、不行,我不能——”
被师尊魂魄包容着,身处巅峰,却抵不住这些刺着脊背的恶言。尤其是针对师尊的,这让他快要崩溃。
师长的品德,宗门的名誉,他竭尽全力地在维护了,教他死都行,为什么会这样……
无涯君明明快要融化了,撑起身体,顾不得还在融合的神识,似乎想向谁辩驳。
他不知这流言蜚语的方向,却像是本能的印刻,不计代价地维护师尊。
他孤直又倔强的青年时代,满怀的是对无形命运的抗争。他的泪水盈满长睫,接连道:“不,不是……不是师尊的错,是我欺师犯上,都是我罪大恶极……”
无涯君痛苦之下,伸手摸索着,想用什么丢进虚空,教这些声音闭嘴。
谢衍被他这么一闹腾,神识都要被折磨疯了。他快服了他总是在隐忍自虐,什么也不肯说的徒弟。
“别崖,你要用什么砸过去?”
谢衍勉强稳住心神,维持着神识链接,一边哄他精神不稳定的徒弟,一边握住他的手,取下他乱抓的书册。
他无奈苦笑:“……是这本《弟子规》,还是这本《大学》?”
无涯君哑口无言。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无论辩驳什么都无用,这份私情早就坐实了,还延续了六百余年。
什么清白的师徒关系,早就不存在了。
这些难言的幽恨,未全的遗憾,不过是他还在憎恨当年孱弱无力的自己。
他们践踏过的礼法,哪里止身体下垫着的这些,若是古今圣贤要追究,怕是穷尽南山之竹,也书不清这靡/乱荒唐的罪。
谢衍取下他握着的那本书,淡淡笑道:“圣贤书,不过是个死物。后人若是按照古籍中记载,一字一句地复刻……反而受其禁锢,不得寸进。既然是压制天性的东西,不要,那就不要了。”
“圣人言,难道不必遵守了吗?”他茫然地发问。
谢衍用指尖抚过他的长发,直视无涯君褪去纯黑,露出些许绯红的漂亮眼眸,理所当然道:“不,圣人言论,也是可以听一听的。”
“听我的。”
荒唐荒唐荒唐。
谢衍作为师长,却在温和而不失强势地引导徒弟,教他缠住自己白皙脆弱的脖颈。
他循循善诱着,逐步教弟子释放压抑许久的魔性,来亲吻他的唇,噬咬他,掠取他的一切。
失控失控失控。
圣人足够强,他有以身饲魔的觉悟。
他这一身血肉骨骼灵力修为,倘若无法用来饲育他的徒弟。
那么,为之何用?
“真是疯了——”
黑暗里的声音,见他们如此不知廉耻,竟也骂无可骂,熄了火。
圣人才不顾及,他将重新定义这份师徒关系。
白衣青年握住徒弟颤抖的手,轻吻他的指骨,再牵引着,抚过鬓发,划过锁骨,漫声笑道:
“别崖,来取悦我。”
“这是师父的命令。”
第506章 美丽的兽
风沙漫漫, 尸骨连绵,覆盖了荒原千里。
妖兽的血如雨飘洒, 在小山轰然解体的缝隙中,在荒原久寻徒弟不见的谢衍,窥见一抹艳色淋漓的红。
玄色战袍的大魔浑身浴血,孤身游荡在北渊古战场。
生是为了战,战是为了死。
他的剑,在妖兽与邪魔的骨殖上,砥砺出锋锐的刃,沾染芬芳的红。
遁入北渊的殷无极,早已不是沉默隐忍的无涯君。
他撕去温顺的外皮, 将不合衬的繁文缛节抛弃,割去无助, 投入到血腥残忍的战场中。
杀人或是被杀, 没有师长庇护, 一夜成长就是这么简单。
谢衍仿佛见到巡视猎场的美丽的兽, 在北渊扑面而来的风中, 以血洗剑, 有着最天真又危险的眼神。
殷无极足踏血海, 背靠尸骸, 剑光劈开森然的骸骨,教新鲜弹动的妖兽血肉落了一地。
他走过如同森林的白骨, 沐浴过滴答的鲜血, 黑色衣袂拖曳出红的弧光, 像是凤凰的长尾。
兽的野性,魔的魅惑,妖的美艳, 鬼的森然。
圣人白衣孤剑,见到这一幕,第一反应不是危险,而是下意识地用目光追寻。
越是美丽越危险。
天生的魔性在他的骨血里复苏,勾勒出他近妖的容貌,鲜艳的花都带刺,越是昳丽越杀人。
“你来了。”大魔轻笑着,向他扬起脸,收剑回鞘。他似乎并不意外谢衍的到来。
他拢着袖,从小山一般的妖兽尸首上跳下来,猎猎的玄袍宛如纷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