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好顶着那对情侣诧异的目光,走进门里。
这里是别人的风景区,却是富人的生活区。
老洋房一楼大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江好乖巧地和老人问好,“爷爷。”
老人和蔼地朝她招手,“好好来了啊,外头热不热,来,这边坐。”
“呦,怎么又带东西来了,上回不是就说好了,下次只管自己来就行。”
江好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身旁的佣人,“都是外婆自己做的一些家里特产,她腿脚不好出远门,让我带来。”
又闲聊几句,老爷子问她:“还记得小时候带你一块在院子里玩的哥哥吗?”
江好点点头,说记得。
打从她记事以来,外婆每年都带着她和大包小包来拜访,直到她来a市上学,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才让她自己来。
年纪小的时候,大人们聊天,她在屋子里坐不住,于是就让大她几岁的哥哥带她在院子里玩。
许是那时候太小了,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里对那个小哥哥的模样都已模糊不清,但却总有一个画面时常浮现在眼前。
银杏叶从枝头缓慢掉落进池塘里,惊动水下游鱼。江好看着紧紧牵住自己的手,听见身边的人说,“只要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时至今日,依然那么清晰。
只是不知道从哪次外婆带她来时,就再也没见过他。
一开始江好总问,“小言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回答,于是每次再来时,对于见面的期待便再次落空,随着年纪的增长后来也就不问了。
“小言回来了。”金老爷子这么说道。
“好好还像小时候那样想嫁给他吗?”
外边的阳光正好,洒在池塘水面上水波粼粼的,又映进窗户里。
江好有一阵恍惚。
也许是肌肉记忆,或是外婆在耳边重复太多次,以至于江好后来回想起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却还是脱口而出地回答。
“想。”
江好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那是外婆的夙愿,更是她离开那个家的办法,她没得选择。
下一秒,江好莫名福至心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身望去,随即愣在了原地。
靳斯言站在雕花的拱圆门前,身上笼罩着一层透过磨砂玻璃而变得柔和的绒光。那双眼眸在光下更显得颜色清浅,定定地与她对视着。
风起时,吹动梧桐和银杏的枝头叶片,簌簌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同这风一道穿堂而过。
那是定格彼此宿命交织的时刻。
江好想起自己曾经与珮珮聊起靳斯言,好奇靳斯言这样的天之骄子,他的未婚妻会是多么优秀的人。
江好喃喃地——
原来未婚妻竟是我自己。
第三章 她一定曾溺毙在那片金色里……
榕城老一辈的人里边,少有会说普通话的,打江好记事起,外婆就和她说的方言。而榕城方言里,金和靳是同一个发音,江好自然先入为主地认为是相对来说常见一些的“金”。
12岁的小言哥哥和26岁的靳斯言,从外貌上来说,不算判若两人却也让人难以对应,因此江好在上次见到靳斯言时,没有将他认出来。
居然就这么错认了别人的姓氏二十多年,江好自己都颇有些汗颜。
靳老爷子一手扶在云烟古树形的拐杖上,面上一派和蔼:“好好今年21了吧。”
“还记得你外婆第一次带你来的那会儿,还得抱在手里呢,都还没开始学说话。一转眼,我们好好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靳老爷子看着她,像是看着很多年岁前的景象。
靳斯言坐在靳老爷子另一侧的沙发上,与江好相对着。
他散漫地靠着沙发,显出一种惫懒,却又不像江好呆在家时那般垮着肩膀东倒西歪地缩着。他的左腿随意地搭在右腿上,半阖着眼,没有说什么,似乎是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出神。
“这次回来呢,小言就不再出去了。”靳老爷子沉吟片刻。
江好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尖,心下莫名有种预感,老爷子大约要说起的内容,将会是外婆喜闻乐见的“娃娃亲”。
她说不清是期待亦或是抗拒。
“过两天,让小言带着礼和你一块儿上明城家里去一趟,拜访你外婆,也顺道把日子定下来。”
“等你们的事儿定下来,我这心也就安了,等两年下去了也好和他们交待。”老爷子抚了抚江好的发顶,这么说道。
“哪的话呢,以后我和……斯言年年上清源寺给爷爷祈福,爷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江好自认不是情商高的人,甚至很多时候都嘴笨,可是说给长辈的吉祥话却可以信手拈来。
发小曾经打趣她,“别人开口学说第一句话,学的是叫爸爸妈妈,好好你学的是‘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靳老爷子抚掌大笑,“还是好好懂事啊。”
那之后的对话,大都是问些江好未来的打算。江好按照外婆给她琢磨的那些滴水不漏的回答,有些违心吧,但也习惯了。
江好起身离开的时候,靳老看向靳斯言的位置,“小言,你送好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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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斯言开得仍是上次那辆低调的黑色suv,
上回江好正是在这辆车外,隔着玻璃与靳斯言对视。尴尬的气氛似乎随着记忆一同蔓延开来,江好虽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着车门的方向偏过去,看着窗外的景象不断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