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段时间,班上一个男生跟覃成不对付,小孩打起架没个轻重,对方先动手,但磕到鼻子见了血,家长来了不依不饶。
起先周岚萍哈腰陪笑不停道歉,对方人多势众,那个小男孩有了靠山般放足声哇哇大哭,鼻血早止住了,哭着哭着,塞鼻子的纸团都掉了下来。
男孩奶奶心疼孙子,指着周岚萍尖声骂了一通,不解气,上手推了把覃成。这一下,周岚萍几乎跳起来,像母鸡护崽那样把覃成拦到身后,用比对方更高的声量吼回去,反驳回击,有理有势,震得在场人都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鸦雀无声。
回去路上,覃成一直走不快,周岚萍这才发现他崴了脚,她气不过,要折回去跟人算帐。覃成拉住她,说自己没事。周岚萍把覃成背起来,既心疼,又恼他是个闷葫芦,受了伤也不说。她随口告诫覃成,再打架就不理他。
不久覃成又跟那个男生打架,不严重,一点小磕碰。但第二天放学,覃成没等到周岚萍来接他。家里来了新保姆,覃成慌了,去问覃振山,说是周岚萍家里有急事,过些日子回来。
等日子到了,人还没回。覃成不放心,费功夫找到周岚萍的联系方式,电话打过去跟她说:周岚萍,我答应不跟高子睿打架,你回来吧。
他说到做到,之后再没跟高子睿打过架。
知道周岚萍和覃振山处到一起,覃成很高兴,这样周岚萍就不会走了。
覃圆出生后,家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那时覃成十岁,也处在需要被关注爱护的成长阶段。看着和乐的一家三口,覃成言语比以往更少,他有些害怕了。
周岚萍的精力分散给了新生儿,但对覃成的心还是一如既往,覃成能感觉到,却不可避免地患得患失起来。
往后他迎来了青春叛逆期,可惜未正式开启,就戛然而止。
家中突遭变故,父亲离世,妹妹失踪,他们搬进窄小破旧,窗户漏风的出租屋里。覃成几乎是在一夕之间被迫悄然长大,顾不及悲痛,强撑起精神照顾已然崩溃的周岚萍。
从最基础的煮粥开始做,他一点点摸索着,知道了放半杯米,加四碗清水,煮出来刚好是两人的份量。沸腾的米汤会顶开锅盖,大火烧开后要转小火,搅拌几圈,盖子留一道缝,以免升腾的汤水溢出。
炒菜热锅冷油,油热放入食材,得当心带了水进去,那样溅起的油星子迸到手上,能烫出一个大红点,有些疼,又有些灼热的麻感。
覃成逐渐学会并承担起各种家务,尽心照顾着苦寻女儿不得,身体日渐拖垮的周岚萍。到他初三那年,周岚萍久病难愈,终日卧床,所剩时日不多。
房东将房子收回,怕人死在屋里,不好再租。
他们回到老家,没过多久,人就不行了。弥留之际,周岚萍求覃成帮她继续找圆圆,覃成答应下。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覃成一遍遍重复着对自己的悔恨厌恶。如果那天他没有跟周岚萍赌气,好好看住妹妹,之后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有我能帮上的,尽管开口。了解过这些年找孩子的艰难经历,倪冬这样对覃成说。
覃成认真道了谢,目光诚挚,周岚萍的这个朋友说的话,他当了真。
夜深,倪冬望着寂静街道上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伤感热切消失不见。
听来的话随便说说,这就信了。
她哪认识周岚萍?
第九章
我是真不知道那小丫头在哪儿。何兆坤手背重t重拍手心,唾沫星子直往外飞。
你知道。覃成坐在他对面,声量不大,直愣愣的又是这句。
何兆坤腾地从椅子上起来,拉开房门要走。
倪冬把人叫住,起身关上门,向覃成要了手机,并上自己的,一起关掉,放到何兆坤面前茶几上,笑着同他坐回去,小孩在外头听了点风言风语,胡猜八想的,别往心里去。
但实话说,小姑娘丢的那会儿你在,知道的多少要比我们多。早几年那地方乱,有些事听了见了都不好往外说,这个我明白,要是旁的人,我不开这个口。岚萍跟我很好,她的女儿我当自家的看。原先不知道,现今知道里头有这么一层,也心急着想问问。
倪冬提起茶水往何兆坤杯子里加,今天来你这儿,咱们关上门,自家人说说话,就当帮我。
一番话下来,何兆坤沉思良久,闷声抽起烟。倪冬看他有所松动,接着说:咱们求人该走的礼,会有的难处,你一定都跟我说。
何兆坤闷完一支烟,终于出声,我先打听上。
倪冬点了下头,等你好消息。
从何兆坤家出来,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覃成低头看地上,满腹心事的样子。倪冬猜到一二,替他说出来,在想会不会又是忽悠人的,是吧?
覃成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去,你说给钱,他才接话。
要是花钱能办成,那不是再好不过。
是这个理,但
没少叫人骗吧?倪冬说,我看过你们那些寻人启事,写着给消息要重谢。这种找人的好像都这么写,也招不少骗子吧。
骗子有,开始很多,后来慢慢就少了,过去时间久,骗子也都不骗了。覃成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平常事。你放心,找着人,说好的诚意一定有。像是怕她不信,又跟一句,真的,我家在这儿,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