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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海珠反应快,面上露出惊喜,“新县令?!啥时候的事儿?”
  紧接着,她又怕希望落空似的,小心翼翼地问:“新县令大人能为我们做主吗?”
  其他村民闻言,也都希冀地看着许活。
  “你们有冤屈?”许活随即邀请道,“不如进去慢慢说。”
  海珠已经至绝境,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现,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迫不及待地抓住,立即答应。
  这时,护卫将半布袋米提过来,走到村民们面前,送给他们。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妇人接过米袋,如获至宝,怕人抢一般紧紧抱着。
  其他人哗啦啦全都跪下,频频磕头,一个劲儿地道谢,还有人哭出了声。
  只不过是半袋米,他们便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似的。
  许活眼神复杂。
  海珠哽咽解释:“去年冬天,冻死饿死了许多人,我们的孩子,很久没吃到粮食了……”
  “那怎么活?”
  “硬熬,熬过冬天,就能挖野菜了……”
  许活心情有些沉重,催促道:“那快带回去煮吧。”
  海珠叫其他人先回去,她留下说话。
  阿蓝不走,也要留下。
  海珠赶不走她,便只能由着她。
  其他村民带着米,喜气洋洋地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许活奇怪地问:“为何弃村子不住?你们住在哪儿?”
  海珠没说具体的位置,只道:“住在山洞里。”
  她们说着话,走进茅草房,阿蓝本来跟在海珠身后,忽然蹿出去。
  “阿蓝!”
  海珠生气地喊她。
  阿蓝捡起地上的半只烤鸭腿儿,脏兮兮的手在鸭腿上扫了扫,便回身献宝似的递给海珠,“阿嫂,有肉!”
  肉掉在地上,她手也脏兮兮的,怎么能吃?
  可若是食不果腹,怕是混着泥土,也是人间至味。
  许活扯下腰间的水袋,道:“有水。”
  阿蓝才想起她来,小心地瞧着她的神色,发现她没有丝毫嫌弃,才接过来冲洗鸭腿。
  她洗干净递给海珠,海珠推拒,教她自己吃,阿蓝坚持要她吃。
  许活便又切了一块儿肉,和一碗粥,一并拿给海珠。
  海珠饿极了,努力控制着,端起碗后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吞咽,几乎没有咀嚼。
  阿蓝也不遑多让。
  许活见此,便将剩下的半锅粥都给了两人。
  但两人却不舍得继续吃了,想要将粥带回去分。
  许活同意了,连锅都给了她们,才再一次问起那些问题。
  通过海珠的讲述,许活了解到了一个与地方志上截然不同的云州——
  本朝皇室在战乱中立国,田畴多荒,便将因战事而流离失所的流民送回原籍或者分到各州县,实行均田,男丁授不同亩数的口分田和永业田,女子不授田。
  同时,也要按照男丁口数缴税,并且每个成年男丁皆要服徭役二十天。
  云州地处边关,朝中给予减半征收,只需要为边军提供粮草,每年边军会通过县衙向百姓采收。
  规制是这般,然而多年来云州常有突厥侵扰,或是因天气等因素,常有田地欠收荒废,加上官府和军中双重盘剥,徭役赋税日渐繁重,时日久了,百姓不堪重负,不得不买卖耕地,便越发穷困。
  恶性循环之下,富户愈来愈富,百姓愈来愈穷。
  穷则生变,走投无路亦生乱。
  云州几乎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民变发生,百姓手无寸铁,州兵轻而易举地镇压,常常要祸连整个村子或者整个姓。
  大部分皆未上报,便是上报,也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去年天灾,地里颗粒无收,突厥又犯境,征男丁去修筑城墙,我们拿不出代役的钱,只能去服徭役,但超过二十天县衙也不放人,还只有霉饭吃,许多人累死冻死病死,阿蓝她爹也没熬过去……”
  海珠悲从中来,阿蓝也低着头啜泣。
  海珠继续说。
  后来他们跟县衙发生了冲突,直接便被定性为乱民,州兵以平乱为由,抓走了长坪村所有的男丁去挖石头,至今生死不知。
  村子便是那时候打砸的。
  原本剩下的老人、女人和未成年的孩子们也能继续在村子里生存,但是县里最大的富户,也是仁县原来县令马庆的亲弟弟,他强买强卖,逼迫他们将村子最后的耕地“卖”给他,还要村里两个漂亮的姑娘带着“嫁妆”去做妾。
  他们忍无可忍,海珠便带着剩下的人跟他们打了起来,然后剩下的人也都被县衙打成“乱民”来抓捕,他们只能逃到山里去苟活。
  海珠无力地悲道:“我们曾去云中城喊冤,无人理会,还被以闹事抓起来打……”
  肆无忌惮,逼民为寇,必定是有所倚仗。
  许活并不意外听到官官相护。
  只是她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也仍有疑问:“新县令要到任,消息应该提前一个月传过来,前任县令没有试图招抚你们吗?”
  许活的家世,若再稍稍了解平南侯府和许活的作风,他们一定会忌惮,按照常理肯定会想要扫尾,怎么会放任失态不可控?
  海珠尴尬道:“我们一直躲在山里,不敢接触人,平时还要安排人悄悄盯着,有不对就得赶紧躲起来,都不知道要换县令的事儿,县衙招不招抚,更是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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