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山先行一礼,然后抚须答道:“可粮仓已空。”
  李迟想了想,再问:“那加拨赈灾银呢?”
  秦山面色沉重:“赈灾银当然是必要的,但没有粮便断然行不通。武帝年间曾经有过一次饥荒,那时候粮食能买人命,但银子却不能。”
  李迟陷入沉默,他想不到更多的办法,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恐慌漫上心头。秦山见他不语,于是继续说道:“陛下可知金岩关?”
  李迟眼前一亮:“对啊,还有金岩关,因需常年抵御外敌,守成不易,武帝体恤,所以特批金岩城免于赋税——可以先调金岩城的粮食!等秋收后再加倍归还。”
  秦山欣慰地点点头,再行一礼:“陛下圣明。”
  ......
  秦山走后,李迟又将姚远召进崇政殿。
  由于留在京城,所以姚远不再身着厚重的甲胄,而是换上了武官朝服,绛红宽大的袍袖衬得他更加威武。
  李迟看着姚远,呆愣了一瞬,才道:“姚卿果真是丰神俊朗。”
  姚远不明所以,但宠辱不惊地答道:“圣上过誉了,不知召臣入宫是有何事?”
  李迟这才想起来他把人喊进来是干嘛的,为自己的走神而感到羞愧,忙道:“咳,是商议承袭仪式——近来江南水患需要户部拨赈灾银,之前北疆战事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恐怕......”
  见李迟面露难色,姚远会意,他淡声道:“无妨,仪式本就是走过场,一切从简即可。”
  但李迟却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可是,我本来是想让你风风光光地袭爵啊。”
  年幼的皇帝觉得有些难过,他才刚登基一年,就接连遭遇北疆告急和江南水患,粮仓也掏空了、钱库也快掏空了,现如今,连给姚远的仪式都要缩减规模。
  “陛下好意,臣心领了,”姚远道,“但百姓的安危就是南平国的安危,应当永远被放在首位,其他的都没有那么重要。”
  李迟点点头,姚远总是能在很多事上给予他引导,他开始明白父皇曾说的话没错——姚家父子,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
  姚远跟在李迟身后不远处,陪他在御花园中散步。
  走到杏花树下时,李迟突然顿住脚步,指着它抬头望向姚远,声音里满是兴奋,被龙袍束缚住的少年心性显露出来:“将军你看!就是这棵杏花!”
  姚远抬头望向光秃秃的枝桠,意识到可能人家就在花期前开了那么独一朵,就被李迟摘下来送到北疆了。
  可怜。
  他在心里默默想到。
  姚远低头看向李迟那双闪着微光的乌黑眸子,突然觉得,若是能保住这份善良和纯真,或许会为南平国带来不一样的盛世太平。
  像武帝那样威严神武的帝王自古便有,往往能创下开天辟地一般的不世功业。而以仁政德泽天下的帝王也有,他李迟又如何当不得了?
  只是这条仁政之路还需要旁人悉心辅佐,以免被其他人带偏了方向。
  ......
  定安二年,姚远祭祖、受册,成为新继位的镇国侯。
  同时,金岩城全力支持向江南调配赈灾粮,用以安置江南水患的灾民。工部尚书吴用亲下江南,负责筑堤相关事宜,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此时,那批赈灾粮却出了问题。
  “侯爷!不好了——”赵梓明轻功了得,却头一次脚步不稳,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姚远眉头一皱,说:“慌什么?天塌了也犯不着吃屎。”
  赵梓明顾不上和他拌嘴,抬起来的脸上满是惊慌无措,他声音都是颤抖的:“侯爷......赈灾,赈灾粮里掺了霉!灾民死了一大批,尸体来不及收拾,又被污水给泡出了瘟疫,江南已是尸横遍野了!!!”
  “什么?!”姚远拍案而起,“水患、饥荒、瘟疫,任何一个都很麻烦,居然还三者撞到一起......快,随我入宫!”
  与此同时,崇政殿内,李迟坐于堂上,下方立着秦山和沈清二人。
  李迟十分头疼地没有发话,只沉默地听着秦山和沈清吵架。
  “沈大人为何不上交户部账本,让我们好好看看为何粮仓这么容易就空了?”秦山拂袖,面色沉郁,他须发灰白,但却说话掷地有声,“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言说之账?”
  “一派胡言!”沈清面目赤红,“要查账随便查去!倒是秦阁老你没说自己为何要谏言调动金岩城的粮,你又是何居心?”
  “我的衷心天地可鉴,若不是你户部的粮仓空了,又何至于调动金岩城?”秦山反驳道,“沈大人与其在这里攀咬于我,不如说说户部有何高见吧。”
  “谁不是忠心可鉴?我......”沈清还欲再说,却被李迟出声打断了:“够了,安静一会儿。”
  李迟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崇政殿焚的香都成了浓厚的烟雾,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在他准备唤人来灭香的时候,外头太监来报,说镇国侯求见。
  李迟眼睛一亮,眼前的阴霾终于散去了很多,忙道:“快请侯爷进来。”
  姚远大步入殿,看也不看秦山和沈清两人,他行礼后说:“工部吴大人尚在江南,生死不知,此外还应谨防流民叛乱,臣愿为钦差,亲下江南调查赈灾粮霉烂一事,还望陛下应允。”
  “不妥,”秦山率先出声,“侯爷也知晓此时容易发生叛乱,若是有反民趁机混入京城、对圣上不利又该怎么办?此时侯爷还是应该驻守京师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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