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他垂下视线,看向围在他身侧的几个死士,道:“明日一早,阿四阿五,你们便带着韶光和风兮从地道离开。”
阿四阿五应道:“是。”
“阿二阿三,你们去安排百姓撤退,老弱妇孺先行,切记秘密行事。”
地道狭窄,只可供两人并行,若是出了乱子,怕是整条道路都会堵住,再也用不得。
因此哪怕稍做隐瞒,每次撤离的人数少些,也好过把有地道的事情告诉百姓,反倒忙中出乱得好。
阿二阿三道:“是,正君。”
“阿六阿七,岁安医馆的安危就全权交由你们了,打仗防守之事我全然不通,你们量力而为,尽力保全将士们的性命,多拖延些时间。”
“是。”
沐九如最后望向阿一,这是留在他身边的死士里最能言善辩的那个,他郑重地道:“你的任务最是艰巨,即刻动身去吧。”
阿一攥紧了手中的墨敕鱼符,这本是蔺公留给正君保命的物件,正君却把它交到了他的手里。
死士是帮人挡刀的盾,是为主杀人的刃,却从来不是救世济民的笔杆子。
正君交给他的任务,对一个死士而言确实过于困难了,然而这里除他之外,似乎也再无人能做此事。
正君是所有人的主心骨,离开不得,其他死士则没有他那么“长袖善舞”。
当然这个长袖善舞,只是比起另外那些木讷寡言的死士而言。
阿一的背后因为紧张而洇出汗水,他深深躬身,道:“是,正君,阿一定不辱命!”
沐九如看向这些蔺南星留给他的属下们,似叹非叹道:“都去吧。”
一众死士拱手离去,只留下两人,一人守在沐九如的身侧,还有一人去寻蔺韶光了。
沐九如用力吸了口浑浊的空气,又缓缓吐出。
他昨夜心悸了许久,剧烈的心跳甚至把他从梦中都惊醒了,想来那时蔺南星应当正在救援娘子军。
后来雁城城破后,他的心跳倒是一直十分平稳,直到刚才,心头又重重地跳了一会儿。
胸膛里的小鹿可劲儿地鼓动着,撞得他心口都有些发痛。
不过这动静恰好证明他的小相公依然活跃,依然在奋勇杀敌。
他这一生虽文不成武不就,不通天下大事,不通行军打仗,但……只要他还有一丝余力,就会竭尽全力帮他家南星守住后方。
只要岁安医馆还在负隅顽抗,雁城就没有被彻底占领。
二十万出征的北军就还有退路!
雁城的百姓从城内各个地方逃进岁安医馆,不少人都是从鞑子的截杀中逃出生天的,因此受伤的人不计其数。
哪怕医馆里所有的医师和药童全都投入治疗,也只是杯水车薪。
沐九如没有在廊下耽搁太久的时光,稍稍喘了口气,便折回了医馆的大厅。
伤重者基本全被聚集在了这处,血腥味和草药味在此处格外浓重。
药童们像小蜜蜂一样四处奔忙,清脆的声音纷纷攘攘。
“婶子你别动,我给你包扎。”
“别哭别哭,北军一定会来就我们的!”
“诶诶!别走啊,等大夫给你缝完伤口我就带你去见家人,你别急!”
乔脉植和桑召也忙得一刻不停,额头上都是汗水。
“啊?!你往我身上放虫是要干什么!”
桑召:“……”
“啊!它咬我!”
桑召:“……”
“救命啊!杀人啦!”
桑召:“……”
乔脉植眼见桑召从裤子里掏出一个麻醉蛊,像是准备直接把那叽叽歪歪的大叔药倒了,连忙凑过去解释道:“这蚂蚁和桑皮线一样,它的嘴可以帮你收伤口!你看,是不是合上了!”
那腿上豁了个大口子的老汉终于冷静了点,看了眼自己的伤口。
确实伤口上虽然杵着一个个去了身体的蚂蚁脑袋,看着怪渗人的,但是那些蚂蚁嘴上的大钳牢牢地卡着他的皮肉,把他的伤口给并拢了。
老汉道:“唉,还真是……”
乔脉植对着桑召灿烂一笑,桑召冷冷撇他一眼,继续往伤患身上放虫子。
“唉,大夫,你快给我继续缝伤口啊,你缝一半就跑了算什么事儿!”乔脉植正在看着地那个病人不乐意了,开始叫唤。
乔脉植连忙跑回去,道:“啊,别急!我很快的,相信我!”
他两根手指捏住伤患的皮肤,刷刷几针,落得又快又糙,直把那伤患痛得发出凄厉惨叫。
“啊啊啊——!!”
周围的百姓纷纷不忍地侧目,也不知道到底是被虫子咬好点,还是被这莽撞的乔大夫缝针好。
但不论如何现下怎么痛,都比直接流血过多死了要好。
不过沐九如进了厅堂之后,所有的病患就不约而同地两眼放光,眼里含着满满的求生欲。
还说的动话的甚至都吆喝了起来。
“祜大夫,给我看看吧!”
“祜大夫,我好痛啊,我快死了!”
“祜大夫,我的内脏估计碎了!先看我吧!”
这些叫的欢的人,通常反倒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沐九如越过他们,叆叇后的视线晃动,便看到一个小药童在向他招手。
他快步走近,只见药童蹲守着的那个病患肩头敞了个大口子,肩膀明显地扭曲着,像是一刀被砍断了琵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