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可黄家这两代又挑不出什么好苗子。
  像杜宣缘这样家世卑贱又具才华的年轻人,投诚黄家,那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就算自恃不世之功,不屑阿谀奉承,也总不好为无关紧要之人与黄家交恶,只是一个病重将亡的普通人被杀,还没有实质证据能证明就是黄要善派的人,对黄家根本无关痛痒,较真到底只会徒惹自己一身骚。
  他觉得杜宣缘能混到这个位置上,不应该不明白这些道理。
  世上没有人会为一点微不足道的正义感做出自掘坟墓的蠢事。
  ——医博士之所以清楚这件事没有确凿证据,是因为他正是当时在并州城中接应黄要善所派杀手的人。
  当时瘟疫已经爆发,黄要善的人立即准备撤出并州城。
  他们找来医博士,将事情简单交代一番,随后将程归大概的形貌特征描述出来,嘱咐他在城中多加留意,若能趁着瘟疫的机会斩草除根最好,实在没办法,他需得自己出手,也要将这个祸害解决掉。
  在并州瘟疫爆发之前,医博士还只是并州城中一个颇具佳名的大夫。
  是黄要善借瘟疫的时机,提出恢复弃置已久的医博士之职,并一力举荐他就任该职。
  黄家上下结交,这种类似的事情海了去了。
  当时正在战场上的杜宣缘分身乏术,也没时间管黄要善随口一句的推荐,故而不曾注意到陈仲因要去的并州里埋着这样一颗雷。
  事实上,与黄家过从甚密的人比比皆是,各州刺史都与黄家有所往来。
  不过并州疫发,有点门路的人全趁并州还未封禁的时候跑了,就留下一个并州刺史守着官衙兼一众衙役。
  因是他下的封城令,不论心里作何想,他都只能与百姓共进退。
  这也造成黄要善在封锁的并州城中无人可用,只有一个医博士可做他耳目与爪牙。
  毕竟并州刺史只是和黄家有人情往来,又不是黄家的狗,怎么可能替他们干盯梢杀人的违法勾当?
  并州刺史正居堂上。
  杜宣缘则坐在一侧,是听审的模样。
  医博士微微抬眼,见并州刺史神情严肃,心中更是隐隐不安。
  并州刺史照例问话后,程归依旧是那番说辞。
  而后他转问医博士有何辩解。
  医博士便将前几日在牢中同杜宣缘说的话再说了一遍。
  并州刺史面无表情,朗声道:“你二人各执一词,可有人证、物证?”
  医博士心下略沉。
  这架势,像是打算秉公处理了。
  医博士暗道:并州刺史虽与黄家有一些往来,但并不亲厚,若是杜宣缘执意要查,他也不会驳了对方的意愿。
  幸好程归手上也没有确凿证据。
  他微微偏头看向程归,却发现程归仰着头,视线直直望向上边的杜宣缘。
  医博士心里“咯噔”一声。
  莫非……
  还不等他一团乱麻的思绪理出一个明确的线索,为他注视的程归便突然转过头来,无光的眸子定定盯着他。
  “既然你说为我母亲诊治过,那当时的诊断结论是什么、开出的药方在哪里?你说我屡屡向你勒索,又到底勒索过几次、一共从你那里索要了多少财物?”
  不需要听到最后,医博士的额上已经泌出冷汗。
  程归问完,又冷冷一笑,颇为嘲讽地说道:“作为一个负责的大夫,你不会连是因为怎样误诊医死了人都不记得吧?作为一个被勒索的苦主,你不会连自己损失了多少财物都不清楚吧?”
  她言辞锐利,颇有咄咄逼人之感。
  而医博士也被她接二连三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
  “时日已久,自然、自然记不太清。当时开出的药方也已经遗失了,你多次向我索要钱财,零零碎碎的金额我自然记不清楚……”他说着,自己都觉察出那些没什么底气的回应里满是漏洞。
  于是医博士放弃防守,转而攻击起程归。
  “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你母亲死于非命?”
  他又反客为主,冷笑道:“你信口开河,编造此等虚假离奇的身世,恐怕是想借黄家的名势,令诸大人不敢深责于你吧?”
  听到医博士先一步混淆黑白的话,程归气得嗤笑一声。
  第175章 返程
  医博士清楚自己这是颠倒黑白的说辞。
  他面对程归嘲讽的笑声亦是无动于衷,只看向上方那两个人。
  是非真假从来都不重要。
  堂上的并州刺史却将目光投向杜宣缘。
  医博士心道:果然是这都督从中作梗。
  杜宣缘却瞥了眼并州刺史,暗道:这老匹夫真是精明。
  因是杜宣缘坚持要如实审理这个案子,并州刺史初时很是为难,而杜宣缘软磨硬泡了两天才叫他不得不同意下来。
  但他也怕引火上身,故在此时做出左右为难的模样,以推卸身上的责任。
  杜宣缘对这位并州刺史倒没有多少指望。
  她坐直了腰杆,盯着堂下二人,道:“本官一向讲究谁主张、谁举证。说被勒索的,需要拿出被勒索的证据;说被谋害的,也要给出被谋害的实证。你二人在公堂之上竟都拿不出罪证来……”
  杜宣缘故作蹙眉苦恼的模样。
  医博士心下一喜,只觉她这是打算将此案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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