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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素养 第76节

  先前的男童说:“我自去回禀阿娘,阿爹,我们回府了,若是无事,你也回去罢。”
  这个就是他口中的谢铎?
  “是。”他乖巧地答道。
  木离缩在他袖中,等到脚步声响了好一会儿,四下寂静,才探出个脑袋,是个院子,还是个挺破的院子。
  门旁两株草木胡乱长着,檐上几处碎瓦当,檐下挂着飘摇的白灯笼,灯笼上写着偌大一个‘谢’字。
  谢府。
  那这个‘谢呆子’叫什么?
  仿佛是个公子哥,可好像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他推开了门,点了方桌上的一盏烛灯,便把网兜掏出来,放到桌上。
  屋里黑黢黢的,只有一灯如豆,照着他的脸庞。
  “我放你出来,你不许咬我。”
  木离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瞪大了些:“懂人言?”
  木离又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愈深,起身捉过了枕下的一把匕首,走了过来。
  等等,不会是要把她当作妖怪,杀掉罢。
  只见他手起刀落,解开了缠住她的网兜。
  又起身去院子里,摘下一片叶子舀了水缸里的水,凑到她嘴边。
  木离小口地喝了一口水,抬头望着他。
  “你是妖怪?”他平静地问道。
  木离晃了晃脑袋。
  “戏文里说,临安人士遇蛇通人语,我原以为是杜撰,没想到确有此等怪事。”
  下一刻,木离察觉到另一道陌生的人的气息接近了。
  他也抬头往外瞧了一眼,将自己藏入了宽大的袖中。
  “二公子,今日的膳食送来了。”
  继而是杯盘碟盏落下的哗哗声响,响了许久才停。
  “奴待会儿来收拾。”
  待到人声远去,木离才探出脑袋,看满满一桌子的菜肴,浓郁的食物气息扑鼻而来。
  碗碟里多是油腻的肉炙,每一样看似精心准备,可绝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童该吃的食物和分量。
  他举箸吃得缓慢,却真地将桌上所有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木离看得目瞪口呆,神仙大多吸风饮露,修道者也少食寡餐。
  若非他身上的气息过于熟悉,木离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谢呆子”真是西术。
  先前的奴仆来收拾碗碟的时候,又呈上了一个食盒,盒盖一揭,甜腻腻的气味飘了出来。
  “厨房新炸的甜丸子,二公子尝尝。”
  他果就伸手又拿了一颗看上去黏糊糊的甜丸子尝了起来。
  饶是木离再不擅人情世故,也察觉出这个谢二公子在谢府里的古怪。
  仆从前脚刚走,她便从袖中迫不及待地爬了出来,用尾巴掀翻了桌上的食盒,砰砰几声乱响,数个拳头大小的甜丸子落了一地。
  他像是惊了惊,巨大的响声引来了仆从,他赶忙又将木离藏回了袖中。
  仆从们面露惊讶,收拾完满地狼藉便告退了。
  “不许再这样胡闹了。”他板着脸孔,将木离捏在胖乎乎的手中,状似威胁道。
  木离开口,‘嘶嘶嘶’了几声。
  他将木离放到了屋中的木箱里,待到他熟睡以后,木离才慢悠悠地从木箱里爬了出来,爬到他手边,将灵力缓缓地度给他。
  第94章 谢铃
  木离就这么在谢府里住了下来, 白日里‘谢呆子’不在院子里,将她放到木箱中, 又藏到了塌下,可木离有的是办法爬出来,她顺着房檐寻着隐秘角落,四处游走,渐渐从仆役,丫鬟,旁人口中得知了这个谢二公子单名一字‘铃’, 而谢府,其实是谢侯府,谢家的主人谢正, 次国侯,称‘谢侯’。
  谢铃是二公子,是谢正从外面接回来的谢二公子, 如今府里的谢夫人齐氏并不是他的生母,是大公子谢铎的生母。
  据侯府里的人说, 谢二公子小时候落了水, 生过一场大病, 高烧三日不退, 烧坏了, 因而言语结巴, 谢夫人心怀愧疚,总是尽力弥补, 可是谢二公子拙笨寡言,实在难得谢侯青眼,偌大一个侯府, 谢二公子唯一倚仗的便是谢夫人的一点偏爱。
  木离更是亲眼见识了这一点‘偏爱’,诸如,那夜她碎了磁碟,翻了食盒,一地狼藉,谢夫人并不责罚谢铃,反倒又变本加厉地赏他珍馐美食,古玩器具。
  谢铎和谢氏宗族里的许多孩童都在府中请了先生念‘家学’,可谢铃却三日打鱼,两日晒网般地时常不念学,反倒爱好听戏,游玩,可他游玩也不爱去山林野外打马,反倒是由人牵马,招摇过市,谢二公子的名声可想而知。
  木离观察了好些时日,终于在一日晚膳时按捺不住地吃了一块碗中肥腻的炙肉,才吃了两口,她就被腻得受不了,可是本着她多吃一口,他就少吃一口的信念,她又低头咬了一块。
  谢铃停箸细看她,这只小白蛇接连几日并不用食,只就着叶片喝了水,却也未见多饮,他本觉奇怪,一条不吃不喝的蛇如今却在食盘中餐,可她吃肉炙的模样也甚为勉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他用竹筷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许吃了,这不是你该吃的东西。”
  这也不是你该吃的东西!
  木离忿忿地摇着一块肉炙朝桌下爬去,灵活地穿过院子,上房沿着屋脊,朝府中花园的方向去。
  谢铃追到檐下,见她爬得极快,并未阻止,他也不便去追,引人瞩目。
  他便立在原地,听了听院外的动静。
  木离爬到花园池塘边,四下无人,她张开嘴,将几片肉炙吐进了池塘,才如释重负地爬回了院子。
  谢铃仰着脑袋,看房檐上的自己爬了回来,才扭头回房继续用膳。
  真是个怪人。
  木离顺着桌脚,爬回了方桌。
  “真是条怪蛇。”他捏着尾巴,将木离放回了木箱,似乎是真的不许她再食盘中餐了。
  可是,木离总能寻到时机,不时趁着他用膳之时,叼着食物往外爬,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池塘里的一条锦鲤翻了白肚皮,吓了她一跳,也不晓得究竟是不是她抛食的缘故,但无论如何,木离没再往池塘里扔食了,只得选了距离更远些的墙根,自己费劲地用尾巴刨了个坑把东西埋了。
  这一日,她故技重施,没想到谢铃却追了出来,傍晚的府中,灯火阑珊,他的步伐自要慢上许多,追到墙根时,木离的坑已经刨了大半。
  他面露惊奇,低语道:“原以为你是以肉为饵,出来捕食,没想到真是条怪蛇。”
  然而,无论她如何尽心尽力地埋肉,谢铃依旧像被吹鼓一般愈发胖了起来,走起路来气喘吁吁地费劲。
  木离心里焦急,若非她的灵气撑着,谢铃说不定早就病倒了。
  通过水镜入得凡尘,灵力些微,她做不了太多,只能每夜趁他熟睡,将聚集起来的微弱灵力都悉数度给了谢铃。
  开春的第一天,宫中举行春宴,群臣受邀,谢侯自然在列。
  奴仆为谢铃换上了锦袍,原先的那一件早已穿不上了,只得新做了一件。
  木离放心不下,便趁机钻到了他的腰带里,鼓鼓囊囊地,在谢铃身上也并不显眼。
  谢铃早发现了她,本想将她放回木箱,可木离紧紧缠住他的腰带,碍于奴仆已在外等候,谢铃无暇与她纠缠,只得作罢。
  进了宫,木离才知道先前见过的那个女童就是当朝公主,换作李念瑶,她的母亲便是皇后。
  见到谢铃,李念瑶瞪大了眼,笑了好几声:“谢呆子,你不该叫呆子,该改名叫胖子。”
  “念瑶,不得无礼。”皇后脸色不悦,低叱一句。
  李念瑶只得低头。
  可多看一眼谢铃,皇后脸上也满是惊奇,扭头去问谢夫人:“二公子,数月不见,确实变了不少。”
  谢夫人面露微笑:“劳娘娘挂怀。小儿这年岁,正是如此。”
  谢铃随之拜道:“多,多谢娘娘挂怀。”
  皇后仿佛也笑了笑,便转头和别的妇人谈笑去了。
  可一等到皇后离席,园中只余一群小儿时,李念瑶又趾高气昂地来闹谢铃:“谢呆子,你现在兴许有我两个这么宽。”她比划着,“你走路也像蜗牛一般慢,我看谢铎却不像这样。”
  谢铃半退,只答:“公主,公主说得是。”
  李念瑶笑了起来:“兴许再过不久,等你长大了,你便是大鲁国内,最胖的人了。”
  她的声音高昂清脆,隔着一段距离,正在游园的皇帝也听清了她在说些什么。
  他从拱门转了过来,所有人乌泱泱地立刻跪了一地。
  皇帝一眼就见到了其中跪得最为吃力的谢铃,也似吓了一大跳。
  他忙扭头问:“这是谢侯的二公子?”
  身后的紫衣宦官点头道:“正是。”他默了默,补充道,“虚岁十一了。”
  皇帝仔细地又多瞧了他几眼,目光往侧一瞥,恰好与刘良碰上。
  刘良立刻低头,耳畔却听皇帝问道:“刘将军,这邺城可有此等壮硕的小儿啊?”
  刘良心里打鼓,一时不晓得该如何答,想了片刻,抬眼只见皇帝锐利的目光,索性脱口而出道:“依臣之见,谢二公子并非壮硕,实乃肥硕。”
  此言一出,四周寂静无声,刘良是武官,常年驻守邺城,难得进京述职,在京中文官看来,他胸无点墨,浑身豪侠,拙嘴笨舌。
  如何能称同僚之子肥硕?况且谢正,次国侯,爵位比他高出一大截,实乃不会做人也!
  随行的众人因此屏息凝气,静待皇帝发作。
  可皇帝却朗声大笑:“刘将军,说得极是。”
  “陛下恕罪。”原本跟随其后的谢正闻言,立刻垂首跪地道。
  皇帝目光掠过谢正,落到谢铃身上,上下打量一阵,侧目对刘良说:“不如将谢二公子交给刘将军,邺城虽苦寒,可兴许是个好去处。”
  刘良愣了须臾,这个倒霉差事怎么落到了自己头上?谢侯家的公子让他带走?皇帝什么意思?
  他为难地斜瞄了一眼半跪着的谢铃,他先前没看多仔细,这会儿更不敢多看。这么模模糊糊一瞄,仿佛见到的是半座肉丘,惨不忍睹。
  这个倒霉差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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