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武侠仙侠>师尊的素养> 师尊的素养 第66节

师尊的素养 第66节

  峰上其余诸人,也都不是师尊的对手。
  木离下意识地, 已将李孟寒排除在了人选之外。纵然蟠龙镜本来就是他的铜镜,可李孟寒自幽冥而归,且不论魔道, 但他的魂体不一定能驾驭铜镜。
  可若是给了峰上别人,李孟寒要取,亦是轻而易举。
  木离抬眉,目光落在眼前的谢烬渊脸上,若是清河,或是清音还在峰上,便也是最佳人选,可是,眼下却只有谢烬渊。
  他将度过雷劫,以谢烬渊原先的修为,他度过飞升期化神第一重只是早晚的事情。
  木离心跳缓了些,她掂量着掌中的蟠龙镜,轻轻一挥,蟠龙镜径自跃到了谢烬渊身前。
  “拿去,把我的铜镜还我。”
  两镜相对的刹那,一道极亮的青色光晕流转其间,下一刻,木离便将螭龙镜召回了怀中。
  谢烬渊顺势收回了蟠龙镜。
  “你先保管此镜,待你回梓芜山之时再还予我。”
  他的双目圆睁,两手一揖,长拜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徒儿绝不离师尊身侧,绝不会去梓芜山。”说得掷地有声,煞有其事。
  木离觉得荒谬,仔细琢磨,又觉得这荒谬可笑。从前,若是在梓芜山与她之间抉择,谢烬渊定然毫不犹豫地偏向梓芜山。
  他执掌梓芜百年,哪一回不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真笑了两声:“这可由不得你。”
  说罢,她转身就走,不愿多与他纠缠。
  山外法器破空声不绝,玄天守山大阵如密不透风的落网覆盖住了玄天一峰。
  日落月升,峰外杂乱的人声稍缓。
  木离细细辨过风里吹来的气息,凡道混杂的气息,妖魔游荡的气息。
  她心烦意乱地合上了轩窗。
  蟠龙镜中的龙面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闭目凝神,察观灵台,她原本黑气缠绕的内丹清明,一念至此,她的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泉水,松香,雪雾的味道。
  谢烬渊。
  木离猛然睁开眼睛,遏制住了思绪。她起身走到内室,两扇竹屏之后,浴桶升腾水雾渺渺,她脱去纱裙,将自己全身浸于温热的水中。
  木离深吸一口气,伸手抚摸自己的后背,触摸到的皮肉冰凉,背心硬如铁石。
  她心中一沉,虽然早已察觉到了她背心的异样,但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李夫人,想到了阿宝,想到了他们背后的肉丘,恍然打了个寒颤。
  她微一扬手,桶内流水上悬,渐成一面水镜立在眼前,她抬高身躯,侧头回望,水影慢慢变得清晰,投照出她后背光/裸的肌肤。肩头瓷白,可后背的皮肉青黑,数条乌青的脉络交织成坚硬的鳞片,水滴形状的鳞片泛着冷光,如星如剑。
  木离倒吸了口凉气,伸手沿着鳞片的轮廓抚过,她用力地拉扯过其中一角,皮肉钻心似得疼,这是长在她身上的鳞片。
  这是什么?这就是龙鳞么?
  这是什么时候长起来得,是在她吸食邪胎之后么?难道这才是她的真身?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化作龙,化作什么幽冥邪神……
  这鳞片因而越看越面目可憎,索性应该尚无他人见过,哦,非也,与她坦诚相见,赤/裸相对的唯有,唯有木叽。
  不,是谢烬渊,他见过,那他知道这是何物么?
  木离脸色愈发难看,可眼下,他本就是异兽,便是见了又如何!
  她颓然地挥手散去了水镜,流水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她背上被冷风一吹,瑟瑟发抖,她连忙将自己没入了水中,自暴自弃地滑到了水下,嘴里咕噜噜地吐了一串气泡。
  她不是龙么,怎么还不能呼吸,难道传说中的龙不是可以在水下自由来去,云端遨游千里。
  她又默念了一遍玄变诀,脑海中仔细回想着蟠龙镜中见过的龙面。白烟丝丝绕绕袭面而来,她感觉身子骤然一轻,一息过后,她确实能在浴桶中畅游,可这龙身是不是太小了……
  她低头一看,金色的鲤鱼尾摇摇摆摆。她并没有变成她臆想中的龙,而只是一条浴桶中的金鲤鱼。
  *
  不过三日,道宗的宗令便在昆仑山两侧传遍。道宗四大派,梓芜,青城,崆峒,灵泉派召集昆仑山此一端诸道商讨对策,万剑阵已破,凡与道再无分野,凡界帝王薨逝,群侯相争,凡道,官道纠葛其中,更欲染指昆仑山此一端。
  诸道早已心急如焚,更有妖魔肆虐,传闻幽冥邪神业已托世,更是意乱如麻。
  “道君究竟见是不见,若是不来相见,休怪我等不顾梓芜颜面,哪怕硬闯上山,也要见一见玉楼道君!” 青城派王掌门率众停于梓芜山下,气势十足道。
  眼下天下乱了,凡界诸侯纷争,屡降异象,镇守百年的万剑阵更是碎如飞星,玉楼道君却久不露面,王掌门当日在梓芜道观中早起了疑心,如今想来更是如鲠在喉。
  “道君意欲为何,倒是与我等说道说道。如此藏头藏尾,道义何在!天下又将何在!今日,某斗胆替道宗,替苍生向道君讨要个说法!”
  刘紫鹜身处梓芜山巅,闻听山下叫嚣,坐立难安,哪怕心急火燎,面上也一点也不敢露出来。
  梓芜派的道众乌泱泱跪了一地,虽未言明,可等待的都是玉楼道君出面整饬道宗。
  刘紫鹜有苦难言,师兄至今下落不明。
  她要到哪里去寻他出面主持公道,王城一夜,天翻地覆,重重禁制下,她分明窥见了百里成霜,斩杀道众,此修为,此身法,普天之下,除了已至化神的谢烬渊,她再难作他想。
  况且空中飞鹤,便是玄天峰青檀,师兄他……果然去寻了木离,只是现如今师兄既已在王城露面,又传信于她寻清河,却为何迟迟不肯回来?
  刘紫鹜想不明白,可山下纠集的诸道,连日来的叫嚣都由不得她多想了。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童:“传道君令下去,邀诸道各派掌门前往千春谷共商大计。除却四大派,昆仑山各门各派均需前往。”她的目光转过一圈,挑中了几个得力人选,“你们前去玄天峰送信,务必将道令交予木掌门。”
  众人称是。
  第81章 乾坤
  梓芜派送信的道人根本进不了玄天峰, 他们甫一到山脚,便被守山大阵迷得晕头转向。
  木离身在大殿, 可梓芜派的道人一入阵,她就注意到了。眼前李孟寒正在给道童讲经,若非峰上如今人丁凋零,她真以为这百年光阴都没付了流水,一切仍旧同往常一般。
  道童念经的嗓音清脆,听来悦耳,可山下的动静委实不小, 她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往外走,将出殿门,便见谢烬渊迎面走来, 他的黑靴上沾了新泥,袍脚却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头上也未竖冠,只是简单地绑了绑, 见到自己,脸上立刻露出个讨好似的笑容:“师尊。”
  他既不肯走, 木离便打发他去打理后山的灵植。他还是小鸡仔的时候, 就因为求道心切, 还糟蹋了不少好东西, 如今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木离颔首, 他便一板一眼地将灵植的情况说了一遍。
  木离心不在焉地听着, 却一直分神注意着山下的动静。
  来者是梓芜派的剑修。
  面前的谢烬渊说罢,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师尊?”
  木离耳边却听到了山下的传音:“传道君令, 梓芜派恭请玄天峰木掌门前往千春谷一叙,共商大计。”
  梓芜派来请她,道君令?可谢烬渊就在她眼前, 真请她的……只怕是刘紫鹜。
  木离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木叽’,刘紫鹜见过他却没能认出他来,当时在幻境中,刘紫鹜确也多看了他几眼,他修为彼时尚低,又是灵兽化人而来,想来也是缘由于此,刘紫鹜才没有认出他来。
  可是,道宗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刘紫鹜寻不到谢烬渊,真能沉得住气?况且,当日昆仑山巅,莲花台上分明又有个‘谢烬渊’。
  眼前的木叽就是谢烬渊,那宗门大比时,昆仑山上那个就是个假的了。
  “你听清山下来人的话了么?”她开口问道。
  谢烬渊颔首:“听清了。”一双眼将她牢牢盯住。
  “我不便下山,自不能赴约,我欲派青檀前去千春谷,而你原是梓芜山中人,这道君令本就是你的,眼下梓芜群龙无首,正是需要你的时机,你现在虽还未恢复到你原有的修为,可想来也无需多时。”
  “我不走。”他兀自打断了她的话道。
  “他不愿去,阿离何必强人所难。”李孟寒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
  “师尊。”木离回首,李孟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殿前,殿内读经声未歇,他手里尚还捏着一卷竹简,发间斜插了一柄竹簪,面带笑意,缓缓地向二人走来。
  谢烬渊注视着李孟寒的一举一动,他需得付出极大的心力才能压制住背后玄光剑的躁动。人剑合一,人会骗人,可剑骗不了人。
  峰下守山大阵掀起的狂风绵绵延延,峰顶道童们的诵经声萦绕耳畔:“系缚憎爱,染著烦恼……邪见既兴,展转缠缚……永失于道…… ”
  李孟寒轻振氅袖道:“我左右无事,前去千春谷也无妨。”
  木离吃了一惊,“师尊欲去千春谷赴约?可师尊才回峰不久,何必去管那闲事。”她越说眉头蹙得越紧,“况且当年道宗对师尊可是毫不留情。”说到这里,木离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谢烬渊。
  当年道宗人人都说灵山道人就是李孟寒,是李孟寒私开了通往阴阳幻境的密道,是两界大乱的始作俑者。
  灵山道人侍奉元宗,元宗因丹药暴亡,灵山道人的长生丹更是众矢之的。王城流传的灵山道人的画像,木离当年前去王城绞杀灵山道人时也见过。
  画中人确是李孟寒的模样,画像边缘祥云托月,画中人金冠博带,坐而论道,竹烟波月中,却有一白鹤栖于湖畔。画上字迹龙飞凤舞。直至今日,木离仍记得,画上金笔上书七字:灵犀天与隔埃尘。
  *
  “灵犀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音立在昆仑山涧,侧目问清河道。
  二人自王城脱困,听闻万剑阵已破,便也回到了昆仑山中。
  清河落在她身后,因捏了清净诀,模样和衣衫早没了先前的狼狈相,但仍旧骨瘦如柴,灵台的誓印近日来令他神色昏昏,难以入定。
  迎向清音凌厉的眼刀,他唯唯诺诺地重复道:“灵犀天与隔埃尘,我在蟠龙镜影里看到的就是这七个字,蟠龙镜也是……”灵台旋即刺痛,他一鼓作气道,“也是灵犀洞里得来的。”他的脸色愈白,只得闭上了嘴。
  清音仔仔细细观他灵台,可是金印顽固,她先前试着去解,疼得清河险些背过气去,灵台欲碎。
  她沉默了一息,调转目光道:“这个灵犀洞,我从前就听说过。”木离曾经说过,她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谢烬渊,而过往百年,也听说玉楼道君谢烬渊常来此处闭关。
  待到行过几棵枝干合抱的怪树,一个半圆的洞穴显现而出,石洞之上笔走龙蛇,镌刻的唯有‘灵犀’二字。
  正午的日头洒在昆仑山麓,几道日光斜照进半圆的洞口,幽深的石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清音迈步进入洞中,两指轻弹,飞火落于石壁烛台之上,半明半暗。
  有人来过。道人的气息。
  “清音。”清河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石道尽头是一间空室,正中央的地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
  “这图我记得从前没有。”清河围着那八卦图转了一圈,定睛细看,顿觉不对,“四相颠倒,地为天,天为地,好生奇怪!”
  他说罢,心中忽然一惊。因果,因果!天地乾坤,因果相继!颠倒乾坤,因非因,果非果,逝者如斯夫,如何逆行!天地之间,翻云覆雨,策令乾坤!
  谢烬渊!
  定心珠!
  这蹊跷原来就在此处,莫非谢烬渊就是将定心珠藏在了此处!
  清河张嘴欲言,双耳嗡响齐鸣,灵台波动,使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