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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素养 第64节

  谢烬渊面上已无血色,他的内丹却又回复了原貌,金色的光华流转。
  木离汗湿了满背,心中却略略一松,伸手扶稳他的背心,口念剑诀,跃上了玄光剑。
  刘紫鹜接到路符传音,匆匆赶来,见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官道和天空一闪而过的银白剑光,快如星芒。
  待到那玄光剑光一远去,地表结出的冰棱便发出慑人的破碎声响,劈里啪啦,数百冰刃齐飞,刀刀致命。
  刘紫鹜不敢贸然上前,却听空中落下一声,尖利的鹤啼。
  青檀!
  李孟寒望见青檀俯冲而下,化作人影,跪到他身前叩首道:“道君三思啊!”
  李孟寒见到青檀,不觉惊讶。青檀本就是他的灵兽,他的坐骑,他的一行一止并不瞒他。
  李孟寒显影而出,静默了一息,方才杀戮带来的眼尾的赤色印记慢慢散去,他的瞳仁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四周的冰刃稍歇,他的话音冷淡:“青檀,我不欲杀人,可人欲杀我,又该如何?”
  冰棱拔地而起,将他们二人围在其中,青檀回头一望,见到黑气之中血茫茫一片,话音犹在发颤:“道君三思,还望道君息事宁人。道君既已魂归,何不重头再来,忘却尘世,就如同从前一般,栖身玄天峰。若如从前,掌门,掌门她定愿意常伴道君身侧。”
  “重头再来。”李孟寒低声笑了笑,“常伴吾身。”
  青檀叩首道:“正是,掌门自长眠醒来,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找到千魂引,让道君魂归。”
  李孟寒眺望一眼昆仑山的方向。
  *
  木离自然错过了青檀,她乘舆玄光剑直往昆仑山行去,不知是不是吸食邪胎的缘故,原本需得好几日御剑的路程,不足一个时辰便要到了。
  暗夜之中,一座连绵不绝的雪山隐约可见,行得近了,银光乍泄,万道剑光直冲云霄,将昆仑山巅一分为二。一波又一波流云似的光晕流转,剑气拂来,如霜,如雪,寒意森然。
  万剑阵。
  木离停在阵前,推了一把身前盘腿而坐的谢烬渊:“你的剑阵,你去解。”
  她这一推,才发现谢烬渊背上僵硬,又冷又硬,如同冰块一般,她立刻凑上前去看他的脸。
  他双目紧闭,似乎是在调息,可是脸色被雪芒照过,更是苍白如纸。
  “谢烬渊。”她又出声叫了他一声。
  “嗯。”他发出一声虚弱的气音,仿佛是在回应她。
  木离盘腿坐定,捏过剑诀,口中念道:“念去去,不离,不离,归去。”
  第78章 师祖
  万剑阵泠泠作响, 剑气如虹,绵绵延延荡漾开来。万剑齐列的阵门霍然朝两侧伸展, 剑墙之中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开口。
  木离趁势而入,推了推前面的谢烬渊,他的身上依旧寒凉,不过眨眼的功夫,玄天峰便依稀可见,玄光剑识路一般,无需驱策, 径自朝玄天峰涧而去。
  此时天边的云朵业已映上了一条细长金边,光下连绵竹海如浪,林下一汪水潭荡漾清波, 正是她长眠百年的石洞。
  玄光剑晓得这个地方?
  剑端将将落地,木离便见谢烬渊身子一晃,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谢烬渊。”她连忙俯身去探他的灵台, 虽已渡劫,可灵台灵气翻涌, 根基不稳, 内丹虽是又进一阶, 可低头再看, 他衣领雪襟下隐约可见血迹。
  不知是雷劫还是剑气留下的伤口。
  木离指尖凝聚灵力, 点上了他的额头。
  即便已化人, 可这具人身乃是灵兽化人而来,依旧贪婪地吸收着她渡送的灵力。
  他煞白的面目缓了一些, 木离并未撒手,只是静静地仔细端详着他的面目。
  他就是谢烬渊,却仿佛又不全然是谢烬渊。堂堂道君, 如何成了如今的模样,人不人,兽不兽。
  谢烬渊从前日日练剑,求道问道,是为剑宗,是为以剑立道。道人立道尚且难熬,人兽有别,更何况兽要求道。
  为何自甘堕落?
  木离的目光辗转于他面上,他尚未醒来,双目紧闭,面目恍然如昨。
  然而,月圆当夜,他对于自己成魔的模样并无半分惊诧,甚至将他的内丹给了自己。
  从前他还是兽身时,也在月圆夜里,见过自己的真面目。
  谢烬渊,若真是谢烬渊,他绝不会姑息。
  神魔对立,善恶两立,若真是谢烬渊撞破了自己堕魔,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大道,苍生,黎民,谢烬渊绝无可能手下留情。
  当年为了师尊莫须有的罪名,他都能疏远了自己,若真是撞见自己入魔,谢烬渊怎么可能还会将自己的内丹给她呢?
  木离收回了手。无论如何,她都得将谢烬渊送回梓芜派。
  她去摸腰包里的传音符,却摸到了一小块硬邦邦的物件。取出来一看,是一颗暗黑色的石子,模样栩栩如生,圆脑袋,流云眉,身形团团,可不到指长。
  貔貅?
  貔貅不知什么时候竟化作了这枚石雕。
  她试着念了一个玄变诀,可石雕毫无变化,貔貅纹丝不动。
  回想起来,貔貅自祭台出来后,便再没了言语,莫非是那时候便已变作了石雕?
  为何?
  木离正想得入神,天边忽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她循声朝东而往,银亮的剑光如茫茫飞雪,纷纷扬扬,万剑阵断作万千残剑,像是瓦砾般破碎,下坠。
  昆仑山巅摇摇欲坠,银光四散,骇然刺目,昆仑山此一端的道人皆察觉到了这一怪相。
  木离立刻回头去看谢烬渊,他被这声响震动,睁开了眼睛,天边剑芒雪亮,即便已是青天白日,可四散的剑气便如白日焰火般刺目。
  “万剑阵破了……”木离开口,声音不由地颤了颤。
  谢烬渊的目光扫过天际,面上却没有木离料想中的勃然大怒或是惊慌失措,他只是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万剑阵?”
  纵然先前不信他是真失了忆,此刻木离也不得不有些信了。
  万剑阵隔绝昆仑山巅,此一端为道,彼一端为凡,凡道有别,若是从前的谢烬渊,此刻必不会如此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真的不记得了?”
  “师尊,我并不是你口中的玉楼道君。”他说得极为郑重。
  他的脸色虽和缓了些,但依然苍白,表情看上去多了一二分可怜。
  木离别过眼:“无论如何,玄天峰你是不能再呆了,等你伤好了些,你便自回梓芜山罢。”
  “师尊!”他还欲再辩,空中忽而传来一声响亮的鹤啼。
  青檀!
  木离仰头望去,巨大的鹤影自封顶掠过,鹤身上正是李孟寒。
  她再顾不得其他,直往山巅大殿飞身而去,落地时,恰见到李孟寒自鹤背落下,立在黑瓦白玉大殿前,仿佛一切如旧,只是他的雪白大氅上血迹斑驳,袖边孤月飞鹤的纹路也被深深浅浅的血色浸染。
  “师尊!”她径自朝他奔去。
  “掌门!”
  随着她的话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几道人音。留在玄天峰的道童们听到动静纷纷自大殿奔出,探头探脑。
  云一,云九等道童自不认识李孟寒。
  峰上的吴浩然,蒋锐,周澜三人听得木离口中的‘师尊’,又见他乘鹤而归,青檀是度虚道君的昔年灵兽,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李孟寒淡漠的视线自三人面上扫过,三人俱是手足无措。
  此人是李孟寒,是疑道弃道的度虚道君,修为在他们看来更是深不可测,沉默了一息却是吴浩然抢先拜道:“拜见师祖。”
  “不许乱叫。”他的目光并未在三人脸上停留。
  吴浩然旋即改口道:“拜见度虚道君。”
  其余诸人见状,也随之拜道:“拜见道君。”
  李孟寒淡淡地笑了笑,却回身道:“你来拜我。”
  木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是不知何时跟上来的谢烬渊,他手中的玄光剑,剑气波动,微微震颤着。
  李孟寒笑了半声:“既见师祖,为何不拜?”
  木离的目光在二人间逡巡,谢烬渊的五指牢牢地抓住青玉剑柄。
  他朝前跨了半步,拜道:“拜见师祖。”声音无波无澜。
  “好。”李孟寒答道。
  木离转回视线,只顾去瞧李孟寒衣上的血迹:“师尊,可有大碍,可已摆脱了官道纠缠?”
  李孟寒笑道:“剑阵已破,官道尽可来去,如何摆脱纠缠。”
  木离抬头,却见他袖袍清扬,守山大阵的禁咒隐隐浮现半空,随着他口中诵诀,金色的纹路渐渐加深。守山大阵乃是迷阵,李孟寒又加上了数重阵诀。
  “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他垂下手臂,淡然道,“天下业已大乱。”
  木离听得心弦抽紧,李孟寒朝她招手道:“你随我来。”
  木离一动,便听见身后紧随的脚步声。
  她回头对谢烬渊道:“不许跟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仿佛只有跟着她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为何?”
  木离重复道:“不许跟来。”说罢,就跟上了李孟寒的脚步。
  二人转过大殿,走到了李孟寒昔日的竹舍外,竹影横斜,生机勃发,丝毫并未枯萎。
  李孟寒推开房门,回到屋中,自柜中取出雨过天晴色的大氅,脱下了带血的白氅。木离适才注意到他道袍后的深色印迹,惊道:“师尊受伤了?”
  李孟寒若无其事地披上新取得大氅,并未系带,只慢幽幽道:“怎么,徒儿如今想来我这个师尊来了,先前你带着你那徒儿离去时,可是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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