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常靖颐回答得也干脆:“当然了,怎么可能没见过。我亲眼看着死掉的就有七个人。其中有三个是普通人,另外四个是罪犯。”
  安以诚放下腿坐到了床沿,离他近了些:“那七次都是什么情况?”
  常靖颐似是不太满意上一针,揪着面罩端详了半天,到底没做什么改动,这才讲起来:“先说普通人吧。第一个是跳楼自杀。那个人跳的比我果断,我没追上。
  “第二个是火场里的小孩。我找到她之前她就已经吸入了太多的有害气体,半路就没呼吸了。
  “第三个是围观群众,死于子弹。当时有个抢匪持枪扫射人群,一死六伤。
  “罪犯嘛……一个死于次声波,那时候我还不能熟练掌握超能力,没控制好强度。
  “然后就是那个持枪扫射人群的抢匪了。我当时急着制服他——也可能我就是想杀了他。
  “最后两个是狗咬狗,看见我来了觉得事情办不成了,他俩在逃跑之前非常默契地决定先把对方干掉,结果都成功了。”
  常靖颐的语气很轻快,但面上并无笑意。转眼间面罩就补好了,他把针线收回原处。
  “那么今天就是第八个了。”安以诚仍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你有什么感想吗?”
  常靖颐抬头看向他,笑了一声:“安以诚同学,你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一定要挑这种时机问这样的问题吗?”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安以诚直视着他,“但是我感觉你说出来的话会好受一点,可能算是某种直觉?总之跟我说说吧,什么都可以。没关系的。”
  常靖颐垂着眼,转动着腕上的手环,静默半晌才开了头:“……我刚才在发生枪击的那栋楼下守了一阵子,看见警察抓住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开枪的真凶,也不知道是哪边的人。”
  安以诚“嗯”了一声,表示听清了。
  “至于那个被杀掉的罪犯……”常靖颐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实话,这几年见了那么多死人,该讲的道理我都懂,在他身上也没什么不一样。”
  “那太好了,我本来还愁结尾升华部分没有话可讲呢。”安以诚轻轻一笑。
  常靖颐也笑了一下:“唉——但是没办法,那毕竟是一条生命。我可能永远也习惯不了这种场面。——不过我也没打算去习惯,总感觉如果一个人习惯了面对死亡的话,会变得很可怕。”
  他看向安以诚,眼瞳深处隐隐埋着一缕哀戚:“所以只是今天稍微情绪低落一下,很快就好了。”
  安以诚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揉成很小的一团,拥挤得有些疼痛。
  他起身来到常靖颐跟前,常靖颐抬起头来向上望,眼里盛了灯光。他抚上常靖颐的眼睑,低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安以诚朝他笑了笑:“或许这样会好得快一点?”
  常靖颐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忍不住又开始说话:“当初我失手杀人的那一次,感觉很糟糕,所以我给家里人打了电话。但是我又没办法告诉他们具体的经过,只能编了个故事说我不小心撞死了一条流浪狗。”
  常靖颐一手搂住了他的腰。安以诚揽住常靖颐的脖颈,认真地听着。
  “那天我的父母跟我聊了很久,大部分关于死亡的道理都是那一次他们讲给我的。但是我还是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大学的同学。没办法,我那时候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
  常靖颐静了几息,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安以诚。”
  搂在他背后的手臂紧了几分。
  安以诚俯身,轻柔地吻上常靖颐的嘴唇。
  与人物形象不太相符,常靖颐的闹钟铃声是一首节奏舒缓的英文歌前奏,吉他拨弦声都显得温柔。然而再舒缓的乐曲,在大清早嗡嗡振动着响起来都无法使人感到轻松。
  常靖颐在沙发下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环,手忙脚乱地捞起来关了闹钟,有些紧张地回过头。
  但是已经晚了,被吵醒的安以诚半睁着一只眼,满脸起床气的烦躁。他撑着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难以置信地又转向常靖颐:“六点半?”
  常靖颐举起手投降:“事发突然,忘记关闹钟了。”
  “所以你平时都这么早起床的吗?”安以诚困倦地按着眼睛,“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你是什么超人吗……不对,某种意义上讲可能真的算是……”
  “是的,所以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熬夜侠,或者夜猫子侠。”常靖颐道,说完自己咂摸了一下,“但是都不好听啊……那还是算了。”
  安以诚嗤笑一声,卷过边上的被子遮住脑袋准备再睡一会儿。他闭着眼睛,困倦绕着一种违和感充斥着他的大脑。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是什么呢……
  安以诚猛然睁开眼,正好看见常靖颐坐在床边打哈欠,目光捕捉到了他嘴唇上的一个小伤口。
  这时被哈欠扯到伤口的常靖颐动作一顿,面上显出困惑,探出舌尖去舔了舔那小小的伤痕。
  “常靖颐。”安以诚开了口,“检查一下你的超能力是不是都还在。”
  鸡飞狗跳了一早上,检查出的结果是飞行、听力和力量都还在常靖颐身上,而安以诚分走了自愈能力和次声波。
  超能力居然还可以分别转移,这让他们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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