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儿子日后生的不孝子,若是要当爹的做皇家婿才能换来一生荣华富贵,看来也不堪大用。还不如遵祖父遗志,宝剑锋从磨砺出,叫子孙后代尝一尝人情冷暖,自己通过科举功名或沙场功勋再爬起来。”
  “陆执方!”
  陆敬手边的茶盏重重搁在了茶几上。
  静思阁里,掌灯时分过去许久了。
  棋谱静静摆在香几上,黑白棋子在棋盘上躺着,飘着水汽的阳羡茶已冲泡过第二趟,陆执方还未归。
  馥梨等得有些困了,手撑再腮边,慢慢眨眼,一不留神脑袋栽下去,手掌碰掉了一颗棋子。
  棋子哒哒,蹦到了地上。
  她忙去捡,山水描金屏风后,突然踏进来一只鞋的鞋尖,紧接着,陆执方微凉的手指就触上了她的。
  他先把那棋子捡起,另一手牵起她。
  “世子爷。”
  “等困了?”
  陆执方凝眸睇她。
  馥梨点头,说话声音懒懒的,有抑制住的呵欠,“许是今日坐马车,有些累了。”
  陆执方拉着她往里间的金丝楠六柱棂格床边去,人忽而拉不动了,馥梨有些迟疑,“上次演过戏了,还要再演一回吗?”她还是想回自己房间睡。
  陆执方松了手:“那就回屋里休息。”
  青年郎君神色温柔,语调沉然,只是那眼眸黯淡,有不易察觉的寂寂。馥梨凑近他看了一会儿,“世子爷,前面是来客人了?”
  “已处理完了。”陆执方略略躲开。
  馥梨再贴近一步,鞋尖顶上他的,寻他的眼睛。
  陆执方没说话,垂眼看她,双臂忽而箍在她腰间将她轻轻提起来,放在了一张紫檀镶云石香几上。那香几高,馥梨坐上去,视线就与陆执方快齐平。
  “世子……”
  她张唇欲语,陆执方已吻下来。
  急促的,用力的吻。
  同以往陆执方的克制温柔截然不同。
  唇快被碾到发麻,眨眼间在磋磨间起了热意,她手掌按住他肩膀想躲开,奈何颈后被青年大掌扼着。她躲一寸,他就用力将她的脸推得更近两寸。
  呼吸被掠夺,头脑在发烫。
  她快在陆执方的气息里溺毙。
  馥梨控制不住,呜咽了一声,有什么柔韧的东西闯了进来,轻轻一拭,酥麻痒意就从上颚迸发,像是一点火星落在洒满了热油的地面,腾然激起炽焰。
  可那炽焰不痛,只灼得她浑身发软。
  馥梨手无力地攀上他,在脸颊上轻轻扯了一下,陆执方蓦然顿住,唇撤开,眸光幽暗道:“抱歉。”
  眼前小娘子脸色酡红,眸里洇着水,“所以,到底怎么了?陆执方。”她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
  陆执方觉得快慰。
  比方才肆意吻她,想将她揉进怀里还快慰。
  他额头搁在她细弱肩头上,嗅到她沐浴后幽微的澡豆香气,暖而清甜,好像能变为源源不断的力量,抚平他幽障重重的心绪。
  “再喊一遍?我的名字。”
  “陆执方。”
  馥梨揽上他的脑袋,声音细细,语调轻快,“陆执方陆执方陆执方。”
  陆执方笑起来,再抬头吻过去,带着温柔安抚的意味。他不怕父母亲反对,不怕世人议论纷纭,他只怕她不信,怕小公主那头再加一道阻碍,半信半疑的胆小姑娘就要缩回壳子里,同他长长久久主仆相称。
  可馥梨刚刚叫他,陆执方。
  陆执方温存地吻了许久。
  再退开时,依旧没有告诉她到底怎么了,长眸中那股寂然幽暗消失了,清亮沉静的神采又回来。
  馥梨放心了,任他将她再抱下来。
  “回去吧。”
  陆执方送她到西屋门下,临别时,忽然又问她要来一条手帕,“再要个有绣花的。”
  馥梨直接从衣袖里抽出来给他了。
  屋门掩上,陆执方带着还有馨香的新手帕回到寝屋,修长十指灵巧翻折,将手帕叠成一朵绢花,绑在明日面圣准备穿戴的腰带上,配色清雅,正正好。
  翌日睡醒,馥梨才知道镇国公府来客是谁。
  高扬把陛下赏赐的物件整理好,一些留到府中公用,一些送来静思阁,让她和木樨一起收纳到库房。馥梨一样样打开锦盒,木樨负责登记造册。
  “木樨小哥知道陛下为何赏赐吗?”
  “好像是同小公主有关系的。今晨送世子爷出府时,听他提了一句。”
  木樨埋头写字,半晌不见馥梨再报新物件名头,抬头望见她愣怔神色,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幸而她只错愕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初,打开下一只锦盒。
  静思阁的差事清闲。
  馥梨同木樨整理完赏赐之物,打扫了房间,又帮洛嬷嬷做了好多针线活,还剩下时间研究棋谱。直至这日头落下去,直至弦月如钩,稀星闪闪,她都没再听见陆执方踏入静思阁的动静。
  世子寝屋的灯,到子时都没再亮起。
  第41章 “你也可以,喊我小梨儿……
  陆执方不是第一次被召进御书房。
  自他被陛下点为探花郎后,入了大理寺从底层做起,一路勤勉升到少卿位置,已有好几次经手查官员贪墨的大案,被陛下在散朝后留在御书房问询。
  这一次来,却是因为他的无心之举。
  御案一侧的紫檀龙纹三屏风小宝座上,云梦公主已恢复日常华美装束,一双明眸笑吟吟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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