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席灵姐姐说,这屋从今日起属于她的了。
  陆执方斜她一眼,“静思阁都是我的,坐不得?”
  “坐得。”她连忙给他倒了茶水,轻轻退了出去。
  陆执方收回视线,看向窗台,底下摆了一张长条案,太窄了,宣纸铺不开;看向鼓凳,雕花不好看,同桌案的高度也不配称;他看来看去,除了格局正,光线好,屋内陈设没有值得细看之处。
  半晌,啜了一口茶,皱皱眉,连茶叶都想换。
  她在静思阁了,在他的静思阁。
  他可以亲眼看她过得更好了。
  第17章 “还能进去看吗?”……
  屋内摆了炭炉,席灵给她换了新枕头被褥。
  夜晚钻进去,又香又暖,馥梨睡了酣然踏实的一觉,因睡饱了,起得比在清夏堂还早些。
  她按着约定时辰还早一刻到世子寝屋。
  陆执方已去上衙。
  席灵比她更早,正擦拭一套银兔毫釉茶盏,“来啦?”她努努下巴,“你用那棉布先擦一遍博古架,一边擦,一边听我讲每日差事都包括些什么。”
  馥梨找到那棉布,目光绕着上头古朴雅致的物件看,听到席灵道:
  “每日擦拭,洒扫清洁这个不必说。”
  “寝屋所有物件,一夜后要归置原样,左右、朝向和距离的摆放都有世子爷惯用的喜好,不能出错。”
  “屋内瓶插花一日一换水,五日一换花,贮花先择瓶,春冬用铜,秋夏用磁。”
  ……
  席灵事事巨细无遗。
  馥梨忘了手上功夫,脸上渐渐浮现迷茫。
  席灵嘴皮子都快要说干:“都记住了?”
  “我待会儿拿纸笔默一遍,要是哪里有错漏,席灵姐姐给我指正。”她欲言又止,“世子爷真是好……”
  好讲究、好难伺候对吧?
  席灵等待着她出发内心同样的声音。
  馥梨:“……好娇贵。”
  席灵噗嗤乐了:“还有两条规矩。便是前面我同你说的那些忘了,这两条都得刻脑门上。”
  她伸手一指东边侧窗,窄窄一道,镶嵌琉璃的窗格,炫出五彩斑斓的光。“一是此窗常开,无论什么天气什么时刻,风雨天漏水进来就及时清扫雨水。”
  “好,第二条呢?”
  “第二条……”
  昨日她离府前,特地问过世子,馥梨的差事到底要怎么安排?世子当时口吻淡淡:“静思阁不养闲人,她的差事该怎么当,就怎么当,不必纵容。”
  席灵想了想,还是照实说。
  “除非世子吩咐,夜里别往寝屋去,沐浴更衣不用你沾手。方才那些杂事,趁世子下衙前就要收拾好。”
  馥梨想到后罩房小丫鬟夜谈的传闻,认真应下,“我也不想去庄子种菜挑粪。”
  席灵会心一笑。
  两人没打扫多久,南雁跑来:“木樨哥叫人抬了一些物件来,说要换到仆役房,劳烦姐姐接应。”
  “哎,我去看看,你先打扫着。”
  席灵一出外院就傻眼了。
  哪里止一些,分明是满院,成套成套新打的台凳堆在院里,其中一套黄花梨霸王枨大画桌分外显眼。
  她在静思阁,眼光跟着陆执方养刁了,那纹理颜色一看就是好料子,雕工打工更是讲究。
  果然,木樨指挥院中杂役把台凳换到仆役房里,朝她招手:“这大桌换到你屋里,屋内先收拾下。”
  席灵忙纠正:“什么我屋,现在不是了。”
  馥梨还在忙。她去帮忙确认,房间里私人物件都收拾好了,“都搬进来吧。”
  木樨带人来,把屋里除床和衣柜都搬空,又鱼贯而入,抬来了新的画桌、香几、玫瑰椅……同院子里满地摊开的家具全然不是一个档次。
  席灵一阵沉默,叫她不必纵容,原是自有人纵。
  大理寺官署外的青石道上。
  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腹诽的陆执方勒马下来,把马交给衙役去牵。旁边蹿出来一人,眼巴巴地瞅他,眼里都是红血丝:“小陆大人,怎么样?我女儿香琴……”
  “还没寻着。”陆执方顿步片刻,又越过他。
  那人一把扯住他袖子:“我听说那群人从云水村逃跑后,辗转到杨柳村行骗了,三日后就有集会,你们快派人去捉啊!一定能捉到的!”
  陆执方神色微变:“你从哪儿听说的?”
  男人有些心虚:“西、西城角那圈。”
  “西城脚,还是西城墙根?”
  “都差不多。”
  “那你告诉我西城墙根什么最多?”陆执方扯回自己的衣袖,深吸了口气,“乞丐,道听途说的乞丐。岳守信,你的女儿一旦找到了,大理寺会立刻告知。”
  岳守信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任由陆执方走开。
  他从大理寺两排铆钉的大门外第一块砖数到第七块,一屁股盘腿坐下,行云流水地支棱起来个木架,挂起了一封血书,上头几行大字:
  “燕安县云水村妖教横行以人祭天”
  “大理寺查案懈怠迟不缉拿”
  “吾家痛失爱女苦寻无影踪”
  那字并非人血,而是鸡血,褪色成红褐色。因为不好落笔,街上摆摊代笔的还多收了他二十文。路人大多数司空见惯,少数头回路过,凑过来看了看。
  大理司直程宝川骑着大黑驴,晚半刻钟到,就看大理寺门又围观了几人,果不其然,拨开就见血书,揣在怀里当早点的麻花登时都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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