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此时的江屿白乖乖坐在座位上,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晃啊晃,脚上的小熊猫拖鞋却穿得牢牢的,一只都没有被甩下来。
刚落地纽约的几天,江屿白的病情比之前更严重,他茫然的时间越来越多,视线无法聚焦,对外界的反应也越来越迟钝。
大多数时候他都将自已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发呆,偶尔会被盛千阳抱到落地窗边,他便呆呆地望向窗外的风景,一动也不动,有时一坐就是一天。
起初他抗拒除了盛千阳之外所有人的碰触,在女佣尝试接近他时还会尖叫着拼命缩到角落,盛千阳便遣散了家里所有的佣人,只留下欧文一个人。
然而就算是唯一能够接近他的盛千阳将他抱在怀里安抚时,也能感受得到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江屿白说不出话,只是肩膀随着抽泣一颤一颤,安静又乖顺地陷在他的怀里。
过了不知几天,当欧文又一次坚持不懈地想要靠近他时,他没有再向过去一样流着眼泪在角落蜷成一团,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手里的那盒精美的棒棒糖。
前些天小少爷对自已的抗拒让欧文十分沮丧,他思索良久,又在谷歌敲敲打打半天,最终去超市买了一堆哄孩子的玩意,打算挨个在小少爷的面前试一试,期待着他有一天能够愿意靠近自已。
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欧文眼里闪着喜悦的光,小心翼翼地走近,将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小少爷的面前。
小少爷在一整盒棒棒糖里挑挑捡捡半天,最终选了一根包装纸上画了西瓜的像宝贝般捧在了手里。
“小少爷喜欢西瓜口味的棒棒糖。”
欧文在本子上默默记下来,等再次抬眼时小少爷已经撕开了包装纸,伸出小小的柔软的舌尖舔起了那个红色的小圆球。
本子上记录着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项,这是欧文一直以来行事的习惯。
最开始写下的一条,是用红色笔重点标注的“小少爷不爱吃胡萝卜”,后面还加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那是盛千阳带着小岛落地纽约的第二天。
看着严重挑食的小岛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却还是不肯好好吃饭,将不爱吃的胡萝卜全都挑了出来,盛千阳就黑着脸下令如果他的碗里剩下一块胡萝卜,就要把他关进小黑屋里十分钟。
小岛听不懂他的话,却被他口中的“小黑屋”吓到立即流下了眼泪,晶莹剔透的泪珠一串串往碗里落,鼻腔和嘴里却一声都不出,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活像一个被欺负惨了的小哑巴。
盛千阳便没了任何法子,原本在心里燃烧正旺的怒火仿佛一下子被小岛的眼泪给浇灭,只得将他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
小岛的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一动不动,乖得像一坨软乎乎的小考拉,整张脸都埋在他肩窝里,极小声地抽泣着。
盛千阳叹了口气,抚摸着小岛后背给他顺着气,扭过头跟欧文说了句:“以后家里的菜不要再出现胡萝卜。”
第16章 平安夜
心理医生伊森从房间走出,盛千阳将江屿白抱在怀里安抚着,直到哄着他入睡后才跟了出来。
首次的看诊由于小病号的不配合持续了整整一天,江屿白从刚开始看到伊森的靠近就崩溃地四处奔逃,到后来被盛千阳箍在怀里瑟瑟发抖。
无论两个人怎么耐下性子细声细气地哄,甚至在桌上摆出了堆成小山一样的棒棒糖和奶酪棒,他也只是全程垂着眸子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已拖鞋上的小熊猫,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是什么原因?”
盛千阳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转头望向伊森,眉心皱起。
“初步看来,应该是患者在受到重大刺激后,或是长期处于精神紧张状态下,大脑为了保护自已而采取的一种防御机制。”
“恢复时间不好确定,可能很快就会好起来,也可能需要很久,先做着每周三次的心理诊疗吧,我回医院去开些药带过来。”
盛千阳沉思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伊森轻咳几声,默默在心里措了措辞,“不要再让他受到什么刺激了,尽量营造一个轻松愉快的氛围……”
尽管不知道江屿白经历了什么,但他那手腕脚腕上还没完全消退掉的淤青和遇到生人时躲避的姿态,无不彰显着他的处境。
“盛,你怎么样?近些年有复发吗?”伊森临走前,转头望向盛千阳眼底那片明显的乌青,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有,只是最近有些失眠。”
送走了伊森,盛千阳返回到江屿白的房间,安静地坐在他的床边。
借着床头的星球小夜灯,他看着床上那熟睡的一小团迷迷糊糊地蹭了蹭盖在身上的被子,喉咙里发出咕哝一声,也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远远地蜷起来,呈现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还在首都时,有很多个夜晚盛千阳都是像这样在江屿白的床边度过的。
常常不知道在床边坐了多久,盛千阳总会在万籁俱寂中隐约听到窗外的树叶在夜风吹拂下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向窗外望去,高大的树木在漆黑夜色中摇晃,如同阴翳中的幽魂。
在过去的数不清多少日子里,小岛就是这样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大树发着呆,连上厕所都要恳求他的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