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十八岁的芮宁或许能忍,或许会粉饰太平,十八岁的芮宁真的忍不了。
  *
  客厅的气氛异常尴尬,应婉柔暗自后悔刚才对芮宁摆家长架子,芮鸿文不断推眼镜,不然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黎暮泽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芮鸿文干笑:“宁宁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说生气就生气。”
  黎暮泽摇摇头,道:“不怪他,他不会无缘无故生气,是我的错,我从前不够珍惜他,活该有这一天,爸,妈,你们以后别为了我训斥芮宁,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不然他以后跟我吵架,都没地方可以去了。”
  第20章 我是猪
  芮宁那样负气回房,黎暮泽也不可能吃得下去了,但他仍然坐在那儿,陪应婉柔和芮鸿文吃饭。
  应婉柔也没了食欲,只有芮鸿文一人,干了一上午的活儿饿狠了,大口小口地扒饭,应婉柔偷偷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下,芮鸿文这才停下筷子。
  他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我弄点吃的去房间给宁宁吃?”
  黎暮泽和应婉柔齐刷刷点头。
  芮鸿文给芮宁各样菜都夹了一点,送去了主卧,两分钟后,他空着手回来了,黎暮泽和应婉柔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芮鸿文:“在吃。”
  应婉柔和黎暮泽都顿觉轻松。
  黎暮泽这才有了食欲,喝了小半碗汤。
  应婉柔看着黎暮泽,欲言又止,黎暮泽道:“妈,您是不是想问我跟芮宁到底怎么了?”
  应婉柔点点头。
  黎暮泽想了想,诚恳地道:“很多事情跟您们说不清楚,我们俩之间的矛盾能不能就让我们俩自己解决?”
  应婉柔踌躇半晌,沉沉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饭后,黎暮泽去应采霞的房间给她读书,应婉柔和芮鸿文在客厅收拾餐桌。二人用气音小声交谈。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宁宁脾气很大?”
  “是有点。”
  “暮泽也怪怪的,他哪回来我家做过饭啊?哪次过来不是跟个大爷似的,咱们好吃好喝地伺候他,他吃完饭就走了,哪像今天,他竟然主动下厨!还给老太太读书!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也别这么说,暮泽对咱们可一直不错,咱们这几年吃的用的好东西,哪样不是他送的?今天来又送了一大堆。”
  “对呀!我没说他不大方,他一直很大方,我是说他现在比以前用心。”
  “……这倒是,今天宁宁对他态度那么恶劣,他一点没生气,以前都是宁宁对他小心翼翼的。”
  “就是这个意思。”
  次卧的门突然响了,夫妻二人立刻各忙各的,一副“我们什么也没说”的样子,黎暮泽走了出来,说:“芮宁的心情应该平复一点了,我找他聊聊。”
  芮鸿文忙道:“你们聊你们聊,我俩下午刚好要出摊,马上就走。”
  黎暮泽没有敲门,直接开门进了主卧。
  主卧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靠窗摆着的长沙发,床头柜上放着空碗——芮宁生气归生气,倒也没委屈自己的胃。
  他脸朝下躺在床上,一副想把自己活生生闷死的架势,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我刚刚去看了外婆。”
  “滚。”
  “你突然对我态度这么恶劣,我总要知道原因吧,我哪里做错了,哪里惹你了,你总要让我知道,我才能改。”
  芮宁像摊煎饼似的翻了个面,面向黎暮泽,一时语塞——因为你没接我电话这种理由,听上去简直像无理取闹。
  但芮宁不是能藏住心事的性格,他不爽了,就要发泄。
  “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想。”
  “你记不记得有个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打了两遍,你第一遍没接,第二遍挂掉了,然后跟我说你在听什么龙导讲戏。”
  “记得。”
  “那晚我差点被人下药强.奸。”
  黎暮泽像是挨了一记重锤,整个人都懵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压压到他的肩头,让他无法站直,他缓缓走到靠窗的沙发上坐下,双掌捂住脸,藏住所有的思绪。
  芮宁看他这样,十分痛快,继续道:“按理说要强`奸我的又不是你,我不该怪你,但我恨你不接电话,恨你不关心我,恨你让我那么无助,黎暮泽,你说我可以恨你吗?”
  黎暮泽没有抬头,沉默半晌才哑声道:“可以。”
  所谓杀人诛心。
  芮宁啰嗦一万句也不如这一句质问。
  其实芮宁这么说只是为了戳痛黎暮泽,他当时并不恨黎暮泽,他只是失望。
  如果是二十八岁的芮宁,根本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但此时此刻,芮宁二十八岁的身体里住着十八岁的灵魂,他敏感脆弱,报复心重,谁让他难受了,他必定双倍奉还。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暮泽终于抬起头,他头发微乱,眼皮微微发红,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芮宁,问道:“你恢复记忆了吗?”
  芮宁道:“没有,我就想起了那一个片段。”
  黎暮泽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也是这样猜测的。
  芮宁这样反常,他就猜他是想起了什么,但他要是完全恢复记忆,应该也不会这样毛毛躁躁,像个一点就着的小炮仗。他猜芮宁只是恢复了部分记忆。
  但还是要听到芮宁亲口承认,他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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