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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 第92节

  “酥衣在受苦啊。”
  “怎么,你不去救救她吗?”
  郑兰漪笑了笑:“从小到大你都最喜欢酥衣,最讨厌我这个姐姐。”
  为了更像北凉的公主,女子的声音也经过了改造,却没有失去她原本的感觉,听起来有股冷飕飕的意味。
  既有白雨跳珠的清,又有雨丝风片的软。
  “我的圣父弟弟。”
  被她纤细的手指环绕,白绫束缚住的眼睛在不受控地颤动,他轻轻合上眼帘,嘴唇的颜色愈发寡淡。
  眼前却浮现出那道伤口的样子。
  他甚至想象得出她是怎样握着那枚白玉簪,刺穿皮肤,然后血流出来。
  丑陋吗?他一点也不觉得。
  是冬雪里渗血的梅花枝。
  塞满玫瑰花的裂谷。
  月亮下的银沙。
  “我抱你起来。”项微与轻声说。
  他就着刚才的姿势把她从浴盆里抱了起来。当初瘦弱的养子长大了,抱着她毫不费力,像是抱着一片羽毛、一只鸟那般轻松。
  抱起来项微与才意识到。
  他忘记给她擦干了,于是他的前胸被水打湿,洇出一大片深色。
  “谢不归到了宁城是吗。”
  她依旧靠着他,湿润的头发蹭过他的脖颈,忽然说。
  项微与的下巴和喉结上也沾到了水:
  “别轻举妄动。”
  郑兰漪轻轻哼了一声。
  她知道他对她有愧。当初她满身是血奄奄一息,而他直到快拂晓才出现。
  于是即便寻到了苏倦飞,也难以挽救那个弱小的生命。
  或许她的人生总是与“差一步”挂钩。
  因为她差一步将军需物资送到谢知还的手中,谢知还败了。
  他死后,尸身被北凉军分食,只留下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如今挫骨扬灰,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郑兰漪忽然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她皮肤滑腻,几乎要从他的怀里掉下去。
  项微与收紧手臂。
  女人的身上蹭出大片的红。她忽然不动,呼吸声几乎断了。
  下一刻,她纤细的手臂缠绕上他的脖颈,趴在他的耳边低声:
  “你怎么不去死。”
  项微与愈发抱紧了她。
  -
  问心崖下,有一座被雪覆盖的平台。
  平台不大,却刚刚好承接住她。
  尽头是一处幽深的山洞入口,被藤蔓和白雪遮蔽,芊芊跳下来后,便扒开障碍走进山洞。
  随着深入洞中,光线逐渐变得昏暗。
  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照亮前行的路,不知走了多久,豁然开朗。
  一间宽敞的石室展现在她面前。
  这是她小时候看书不用功,被师父关禁闭的地方。
  石头床、石头桌、小石潭……
  与多年前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石室的墙壁上,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绘满了色彩斑斓的壁画。
  火光在洞壁上跳跃,映照出斑驳的光影。
  突然,她感到了一丝异样。
  抬起头,目光穿过石室的昏暗,落在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上。
  石室的另一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少年站在那里,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面具后的目光充满惊讶地注视着她。
  芊芊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兄君?”
  少年被烛光笼着,一袭红衣格外醒目,他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自然,仿佛她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直到旁边石潭传来的滴水声,唤回了芊芊的思绪。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不同的是,芊芊是喜悦而激动的,少年的声音里则略显僵硬,带着一丝颤抖。
  忽然,芊芊的目光被他手里的东西所吸引。
  他握着一支画笔,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陶瓷色盘。
  里面有朱砂、石青、墨,以及加入茜草根的染料,其余凹槽里盛放着金箔银箔。
  他脚边的空地上,还有一桶清漆,显然是跟这满墙的壁画有关。
  芊芊安静了一会儿,抬步朝他走去,每走一步,少年的不安就在加深。
  等她站在少年面前,他的耳廓还有脖颈,已经完全变成了赤红之色。
  “你……你都看到了吗?”
  “对不起……我……我只是……”
  他试图解释,但芊芊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道歉,”芊芊转过头,重新打量这些色彩斑斓的壁画,说,“你的画作,它们很美,我很感激你记录下这一切,兄君。”
  她声音很轻,目光专注而眷恋地停留在这些画上。
  没错,这些壁画,记录的是她。
  她的生平。
  靠近墙壁最里侧的应该是第一幅,色彩有些斑驳脱落,正因如此,兄君才会用颜料补画的吧。
  画面描绘了她的幼年。
  三岁,“白龙脊”拜师学艺,草鬼婆抚着小小女孩的头顶,眼里是满意和欣慰。
  接下来的画面,是八岁的她站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周围环绕着各种毒虫,蛇、蝎、蜘蛛等,它们似乎被她的血所吸引,却不敢靠近。
  那一天她驯服了碧莹和绒球。
  作为奖励,舅舅亲手给她扎了一座藤萝床,还在四周缠上桃花,附赠一只长着棕色毛发的幼崽,梦中的那头猛犸象,她为它取名“大块头”。
  壁画继续展开。
  路边,买下一个瘦弱的孩子,项微与。自此他作为她的仆人,为她提灯开路,同年的风雪中,救下了一对走投无路的兄妹。
  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项微与不告而别,巫羡云同她大吵一架,金风叛逃。
  十六岁,大火在她周身燃起。
  浑身纯白的少女,眼眸轻合,温顺安静得像是睡着一般,双手捧着一个纯银的葫芦,放在靠近心口的地方。
  橘黄色的火焰,舔舐上她惨白的足趾。
  她难以想象兄君绘制这一幕时,是怎样的心情。
  火焰之上,点点斑驳,像是泪痕。
  是他……哭了吗?
  手指抚过这些痕迹,仿佛能感受到当时那个少年的心情。
  下一个画面,是阿母突然出现,将她从火海中救出。
  画面中,阿母身穿南照王族的华袍,身影显得无比神圣和庄严,她将碧绿色的蛊种,放进少女的口中。
  自那以后,纯白的少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爱穿蓝色裙子,佩戴满身银饰的少女。
  她爱笑也爱闹,常常把红衣少年逗得面红耳赤,又咯咯笑着扬长而去。
  接下来……
  芊芊屏住了呼吸。
  深夜,月光洒落天地,高台和楼阁装饰着繁复的莲花纹,屋檐翘起,一座巍峨的高台伫立其中。
  少女身着浅蓝色裙子,从十丈高台意外坠落,裙摆随风飘动,看上去极为惊险。
  不远处,白衣郎君骑马而来,马儿前蹄抬起,鬃毛飞扬,周围环绕着飘动的梨花。他衣袖宽大,如那飘动的流云。
  下一幕,他把她接到怀里。
  衣袂纠缠,四目相对,满天飞花,随风飘扬。
  天意的安排和奇迹的降临。
  她忽然想起当初她在他怀里睁开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少女躺在他的怀抱里,既不恐惧也羞涩,反而手掌合十,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位郎君你生得真好看。你能对我笑一下吗?”
  芊芊笑着摇了摇头,视线转向下一个画面,逛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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