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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送走薛晏,婧舒加快脚步往山上走,既要宴请师兄,光采菌子、野菜可不行,再去河里抓两条鱼吧,今儿个爹爹肯定很开心,到时寻机会与爹爹谈谈张家的事,有师兄在旁帮腔,她就不信常氏能一手遮天。
  席隽牵着白马,缓步在山林小径走着,他记得这里的每棵树、每条小路,记得每一处风景、每一道阳光。
  记忆一年年增进,就像他的武功、他的文采、他的许许多多被外人评价为成功的东西。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情形,但对于改变,他无能为力,只能日复一日地承接上天给他的「礼物」。
  是礼物对吧?多数人会这样认定,但他更喜欢别的礼物,比方……遗忘。
  也许是好事做得不够多,也许是诅咒始终如影随形,所以他得不到想要的。
  仰头看着眼前的樟树,长得更高了,不知什么时候会被砍了做成家俱。这年头就是这样,有价值的东西很难被保留下来,而没有价值的东西似乎也没有被保留的必要性。
  那么人呢?人存在的价值与定义,又是用什么来作为评价?
  摸摸树身,他微眯眼,深吸几口森林里沁凉的空气,数息后他继续往右前方走,一、二、三……第七棵树,转一圈,在东南方停下脚步。
  拴好马取出铲子,他一铲一铲地在树根附近挖掘,一尺、两尺……他挖足五尺深后,额间不见汗水,仍然是一身清爽干净,唯独手上沾了少许泥土。
  再往下挖两寸,他看到了,看到三尺见方的木箱子,拨开上面的泥土,他将木箱搬出,再将泥土回填。
  木箱与外头常见的不同,上方有十个高高低低的木楯,他按照顺序高高低低慢慢或按或拉,直到十个木楯都在它该待的地方时,啪地!开了。
  木箱内有数层,上面摆着珍珠宝石,下面放满金锭以及一柄凤形金步摇,他舍去其他,取出金步摇,轻轻抚过,缓缓高举对上太阳,一缕阳光从凤眼处穿过,照在他的脸上,彷佛那个爱笑的女孩眯着眼睛侧着头,对他甜甜笑开。
  风吹过,些许树叶乘着风的翅膀在半空中飞舞,慢慢落在他的发上、衣间。
  婧舒远远看着。
  是缘分?一天见上两回?席隽长得普通极了,往人群中一摆,三天三夜都甭想找出来,他是那种很难被留在脑子里的男人。
  但婧舒记住他了,也许是早上太丢脸,她的先入为主、她的主观,甚至是咄咄逼人,都让她觉得自己失去格调。
  她心知肚明,与其说是对秧秧被卖而愤怒,不如说是她对自己的处境、对常氏的强势感到震惊。
  望着他微抬的侧脸,长衫随风轻扬,落叶沾在发间,通身散发出的宁静气度让画面宛如仙境似的。
  他不美,但她惊艳了,静静看着,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也不知道看多久,她回过神本想离开,但踩在落叶上的窸窣声引得他回眸。
  「柳姑娘?」三个字一出,他弯了眉头。
  就晓得命运会把她带到自己面前,没想到命运竟这么迫不及待,一天两回啊,这要是不用缘分来解释,他都找不到更好的说词了。
  被唤住,她硬着头皮转身,视线对上,她逼出一个艰难笑意。「席公子。」
  「怎会到山上来?」
  「采点野菜待客。」她直觉回答,不由自主地。
  「待客?方便再加上我吗?」
  蛤?他是说……猛地摇头,她不想,却找不出合理的拒绝,竟随口道:「席公子还是先把东西送到官府吧。」
  「东西?官府?」
  「不告而取谓之窃,虽不知失物是谁的,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席公子不该收归己用。」
  「若不是我埋的,试问谁会晓得这棵树下的五尺处有个木箱?」
  埋了五尺?这么深?她来的时候只见到他取出金步摇细审。顺着他的手指望向旁边铁铲,真是他的?但好端端的,为何要把东西埋在无主山林?
  「不信吗?过来看看。」
  他轻轻一说,并无半分强迫,但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近。
  只见他蹲在木箱旁边,把金步摇收进去,盖上箱盖,当箱盖密合时,像是弹动了某个机关,上头的木楯一个接着一个落下。
  他摊手道:「你试试,有没有办法打开?」
  旁人说啥她做啥?她才没那么乖呢!但他一讲,她放下背篓,开始试着扳动木楯,提拉按压、各种方法通通用过,箱盖依旧纹风不动。
  「我来吧,有规律的,当你压下第一个木楯,第二个就会立出来,看见上面的横纹吗,先定住!」听见轻微的一声卡后,第二个木楯立起……相似的规律,再推开一圈木楯之后,箱盖弹起,他笑望她,「有趣吧?」
  「嗯,有意思。」她直觉点头。
  「箱子里外共三层,第一层放十七颗南海大珍珠,红绿宝石各三十九颗,第二层放着大小金锭数百个,最后一层放的东西很多很杂,除金步摇之外还有一个荷包,里头放着一张字条……」他突然停下话,问:「想不想看看上面写什么?」
  理智告诉她,对于陌生人不该存有太多好奇,但她还是取了,荷包上头绣着几竿修竹,竹下一名女子握着扇子,轻掩笑脸。
  时日已久荷包褪了颜色,但女子脸上的笑容依旧能看出几分薄愁。
  她取出纸条,尚未打开,他先一步念出上头字句。「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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