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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龙翎暗中松了一口气,回道:「公主,张子娥有龙,你不得不防,纵使她今日无二心,也难保明日,她现在搬出公主府,难说是有什么打算。」
  「如非迫不得已,我不想杀她。」
  她在阳光下舒展五指,一丝丝青色汁水顺着葱削柔指拢在手心,这令她想到了多年前两次跪坐在院中,疯魔般看向掌心虚无的血。
  她不想再踩在任何心上之人的尸体上,去登高了。
  「为何?」
  苏青舟笑出了声,龙翎今天格外反常,居然会问她为何。
  「不是你说的吗?」她将花枝放入藤蔓转折的暗刻花瓶中,蓦然回身,娇容之上沐了斜日春光,「我不止要忠心。」
  作者有话说:
  青舟:张子娥怎么回事?
  你猜?
  #龙吟曲#
  第 105 章 推心置腹
  张子娥归梁后一切如常,梁王见其病伤未愈,爱才心切,在朝会上特地赐一黑木软座,还遣一医官长住府上日请三诊,这是三朝老臣钟元善都不得不艳羡的殊荣。先以国策门为由不行跪拜之礼,如今殿上更留有一座,梁王对她的优待被诸位朝臣看在眼里,他们私相揣度,互通对策,以求解读其中含义——张督军是从公主府出来的人,梁王是否已动了易储的念头?
  一日朝散,梁王留下张子娥,言语关切道:「爱卿腿伤如何?」
  「蒙我王关照,已近痊愈。」张子娥行礼致谢,不知梁王此次用意何在,她未多做思索,因为来意会在三句话内见分晓。
  「你与青舟素来交好,听闻你们近来走动少了,可是生了不睦?」
  「在我王治下,边地无事,宇内升平,臣无事需与公主商议,每日皆可安心留于府内静养,至于不睦一事,子虚乌有。」
  梁王笑了笑,他模样生得宽厚,笑起来胡子挤着脸颊肉,友善非常,仿佛下一刻即会由怀中取出酒杯,劝人更进一杯。张子娥久不在梁都,忽觉已许久未与梁王对视,记忆中他因常年沉溺于声色美酒,步履时有不稳,眸色更是昏沉无光,而今随着梁国一跃成为一方豪雄,在他昏聩的躯体上,竟朽木逢春般孕育了君王之气。
  国力养人啊。张子娥感慨道。
  梁王挥手以示,请她坐下说话,既而一屁股歪在他钟爱的紫檀缂丝宝座,用皱纹横生的手一遍遍抚摸过把手上的龙头戏珠。
  「张爱卿想要什么?」梁王且问,且带笑安抚,「本王别无他意,单是好奇,名声?政绩?战功?此三者,爱卿皆有。」
  「平定四海,天下归梁。」
  「哈哈哈,本王亦欲平定四海,然秦皇汉祖的功业,远啊,」他大笑几声,随后突然收了笑,正色道,「说说近忧。」
  「而今梁宋停战,军民得以休养生息,正是大好的太平年岁。臣今之思虑,在于旧宋民仍以宋人相称,日后恐有刁民作乱,内应外合,反梁投宋。」
  「思吾所思,」梁王拍拍手,语意欣赏,「如若朝臣皆如张爱卿一般,平定四海,天下归一,指日可待啊。」
  「梁王过奖了,实不敢当。」
  「你以为公主如何?」
  「公主出于深宫,此前从未参与政事,短短五年间,整都城,立军功,领将帅,立功无数,实乃不世之英才。」
  梁王深以为然,先颔首肯定,再娓娓道出顾虑:「她那日由襄王送回,实在我意料之外,我百思不解,竟想不到她会求助于诀洛。民间流言,相信你亦有所耳闻,你与公主同在诀洛,必知其中内情,不知张爱卿如何看待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你不必多虑,今日所说,止于你我之间。」
  「臣在诀洛时中毒已深,每日卧病在床,对公主与襄王之事并不知情。彼时臣与公主流落民间,又遭奸人追杀,归梁无望,求援于魏国还恐受人要挟,唯有诀洛立场不明,可以一试,这,实属走投无路之举。」
  梁王长叹一气,他似乎对张子娥的解释并不在意,而是捋须继续说道:「我子女众多,她年幼时疏于关爱,你与她私交甚密,又是从公主府出,你也不知道?」
  「臣对我王绝无虚言。」
  见张子娥话音恳切,梁王缓和道:「本王也只是随口问问,此处并无外人,你我推心置腹,全当唠几句君臣家常。」未几,他对张子娥摇了摇头,唇角无奈地笑笑:「你是不是觉得看不懂她?」
  张子娥愣了一刹,正准备答话,只听梁王接着说道:「我也不懂。」
  她向来对答如流,之所以会短暂出神,是因梁王说得不假,她的确看不懂公主,或是说公主不想让她懂。她似铁了心要一人独行,不肯旁人与她共享高峰远景,张子娥理解,君王本当如此,但是,那公主又为何要不断给予她零星的温暖?她站在她身侧,每每看她,深感时而近,时而远,仿佛在寒冷和温热间不断撞击,到头来,皆是错乱了。
  她的心动摇了,但她的回答绝不。
  「臣只知道公主所做皆为梁国。」
  她是为了她自己。
  梁王沉沉点头,既像是在同意她所说,又不像:「她的确是为了梁国。」
  她为的是她的梁国,他担心一旦她得不到,就会毁了它。他因机缘巧合坐上王位,按部就班地坚守先王基业,在晚年误打误撞成为了梁国史上屈指可数的贤王。他知道他不配,但越是平白无故到手的东西,越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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