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房间很宽敞,法式风格,樱桃木地板因为日光长时间曝晒而变红,白色细麻刺绣窗帘,她所有的行李都整齐堆在角落,胡桃木衣柜挂满各种高级时髦的服饰。宽敞的四柱床,也许有两米,床单枕套被套是天蓝色桑蚕丝。墙壁贴绿色蔷薇花卉。这是她喜爱的颜色。
干净明亮的浴室、藤椅、书架、书桌、法式麻布落地台灯、能晒太阳看月亮看山的大阳台,一切摆设正中她的心意。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发生,她想她会找个能每天起床看见山林的房子,在那个房子里度过四季,度过孤独而自由的余生。
她在浴室里脱掉衬衫,牛仔裤,内衣,放下长发,然后拧开热水开关。滚烫的热水从头到脚淋湿,浴室里热气腾腾。春浮睁开眼睛,触摸着这具身体的感觉令她陌生,仿佛从来没有适应过它。
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美,皮肤白,没有一丝瑕疵,女人该有的曲线起伏她都有,十三岁开始就有不同的男孩围绕在她身边,她冷眼看着他们争风吃醋,从不搭理。身边的同龄女孩子联合起来孤立她,上体育课从不与她组队搭档。她不觉得被孤立是件什么天大的事 ,反而耳根清净,专心学习。
她触摸到脆弱的脖子,那个男人留在皮肤上的温度仿佛还未消失。她不喜欢被陌生人冒犯安全领域。
在虚幻的梦境里,她又再次回到那间狭窄闷热的廉价出租屋。还是夏天,暴雨还没有停止,雨水打在二楼屋顶瓦片上劈里啪啦就像是在下冰雹。白墙上的石灰已经剥落,掉在角落里无人清扫。她住在一楼的角落里,随意用木板搭起,铺上陈旧的棉被就是一张床,旁边放了一个旧的长方形木柜,她与养父母就隔了一块用红色床单做的帘子。楼上的空间是弟弟们的卧室。她在那张床上睡了十年。
那年她才十三岁,学习成绩优异,能力突出,获得了老师们的喜爱。她冷着一张脸听老师当着班上同学的面夸奖她,内心却是雀跃得意的。
她拿着成绩单回家,还没有等她开口,养父一个响亮的巴掌扇过来,瘦小的身体站不稳倒在墙边,脸上立即红肿血瘀。她惊诧地望着养父,不明所以。只听见养父怒极骂道:“林春浮!老子供你吃喝,你居然偷我的钱!”说着一脚不知轻重地踹在她身上。
她望向两个弟弟,只见他们都躲在养母身后,两只眼睛笑着看她。她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
暴雨的声音像幽灵般缠绕着她的灵魂,挣不开甩不掉。
第五章
首都京市。
黑夜沉沉,刚下过一场暴雪,路面积雪厚厚铺了一层,街道榆树光秃的枝桠因为无法承受重量而断裂。一辆白色轿车疾驰而过,与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响声。车子很快停在郊区一栋红砖老别墅门口。
黑衣保安打开铜制大门,车子速度丝毫不减,一踩油门嗖的一声开了进去。
别墅大厅门口守着两名配枪的保镖,见到来人恭敬低头。
“谭部长,周月的女儿找到了。”白衣西装男子上楼左拐,站在茶室门口深呼吸一口,抬手敲门。进入茶室后他脑袋低垂,气息明显不稳,双臂垂放身侧,手掌微微颤抖。
一名身穿藏青长衫的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左手夹着雪茄,双腿交叠,右手端起一只古朴的宋制茶盏浅啜一口,神情肃然。
“在哪里找到踪迹的?”另外一名黑色身穿行政夹克,戴圆框眼镜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岁的男子,此人正是五大国防部长之一的谭舟。
“在寂城。三天前我们的人在寂城发现的501的踪迹。那边派了五个人前往寂城。”严步回道。
长衫男子听后冷冷一笑,苍老的嗓音犹如一口古钟,“云箴派出的那五人身份是谁?“
“是……研究中心的。”严步的身体哆嗦得更厉害了差点就忍不住双腿跪地。
谭舟吸了一口气,忍着滔天怒火,“蠢货!那不过是障眼法,你拖到现在才来汇报,狗脑子都用到女人身上了?”,“周月的女儿现在何处?”谭舟气势压人,身居高位近三十年,手段狠辣,连追随多年的下属每每面对这人都忍不住战栗。
“已经被人带走,那人……身份查不出任何线索,能肯定的是,他是云箴的人。”冷汗浸湿了后背,连额头都冒着冷汗。严步自从一年前接到这个任务,就一直战战兢兢承受着意识形态上的恐惧。
“谭部长,这人很重要,贵人之后的计划还需要用到她。”邬格口中的“她”自然是指林春浮。
“邬老,请您务必安心。”谭舟微微低头,态度之尊敬,完全没有方才的凌厉。低声吩咐严步,“派两队人前往空桑,别打草惊蛇。”谭舟微眯了眯眼睛,声音里满是丝丝寒气。
“是!”说着便深深一鞠躬,悄然无声地往后退,出了大厅后他的双腿还在发抖,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襟和袖子,随即驱车离开别墅。黑夜里,汽车的发动机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冬日寂静。
茶室里,邬格轻轻一动手指,那明亮的灯光立时黯淡了下去,一根抽了三分之一雪茄被他握在掌中瞬间化为齑粉,粉尘并没有掉落在地毯上,直接在空气中消失。
“邬老,刚才您什么都没问,难道您早已经掌握这些线索了?”谭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右手拇指上那枚帝王绿扳指折射出天花板果实形状吊灯的模糊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