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曹征还傻了似的愣在原地,爷孙俩擦肩而过,他终于如梦初醒。
  追上前搀扶起老人家,“我开车送你们切。”
  到了“仁心堂”,卷帘门紧闭。
  来打针输液的人们吃了闭门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聚集在马路边,吹着冷风议论纷纷。都说今天太反常。平日里小刘大夫常住诊所,夜半三更来敲门,不管多晚他都会接诊。态度又好,从没有怨言。今天无缘无故不开门,该不会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吧,就有人提议,去小刘大夫家里看看。
  正说着,董瑶小跑着横穿马路。
  人明显哭过,双眼浮肿。低着脑袋不停左右道抱歉,弯下腰蹲在卷帘门前,掏兜找钥匙。衣服裤子口袋翻了个遍,旁边嬢嬢提醒,会不会在包包头哦,董瑶这才惊觉自己背着布包。又是一阵摸索,抓出钥匙,也带出不少零散杂物。着急开门来不及捡,她拉动卷帘门猛站起来,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幸好嬢嬢扶了一下。见她气色不佳实在恍惚,嬢嬢问小刘大夫咋个没来,董瑶没答话,忙招呼大家先进去,自己直奔里间换衣服。
  众人鱼贯而入,林向昀和曹征扶着外公跟在最后。
  “不对劲哦。”曹征说。
  “嗯。”林向昀点头。
  本打算回局里收拾自己造的烂摊子,曹征转念,“走,进切问哈。”
  诊所人满为患,董瑶照例把老人家安顿进里间。
  体恤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外公笑呵呵说不着急,让她先去顾看外头嘞人。约莫半小时后,董瑶端着药瓶回到里间,强打起精神面露微笑。
  屋里俩大男人对视间正不知如何开口,就听外公关切地问:“小董啷个啰?和小刘大夫吵架了唛?”
  不提还好,一提董瑶忍不住眼泛泪光。
  她竹筒倒豆一般,怨声载道:“不晓得刘英杰搞撒子名堂,突然说要关啰诊所回遵义。问他为哪样他不讲,神搓搓嘞半夜喊我起来收拾东西。我说诊所头还有病人得嘛,娃儿还要读书得嘛,哪阔能说走就走。他不管,说他一个人先走!”
  话到此处,董瑶心头怒火直冲天灵盖,不由破口大骂:“狗日嘞刘英杰,疯逑了唛!当初我撒子都不要跟他来苍莱,现在他宁愿丢下我们母子两个,也要一个人回切,太过分啰!
  “完啰,他该不是做了哪样谋财害命嘞事,慌到起逃命吧!”
  董瑶只顾嘴上发泄,说完猛想起曹征是警察,紧张到打嗝,急忙解释:“曹哥,我家英杰你晓得,一天到晚都在诊所头,忙都忙不过来,啷个阔能切——”
  “我晓得。”曹征抬手打断,仿佛很随意地问,“他没来,是已经回遵义了唛?”
  “喝醉啰,还在睡瞌睡。”董瑶擦擦眼泪,愤懑道,“我不准他发疯,和他干了一架,打不赢我就寻死。他怕啰,不敢再提回遵义,清早八晨爬起来喝闷酒。”
  董瑶说着撸起袖套,露出手腕凝血的刀痕。
  瞧着怪瘆人,外公不禁劝道:“他不对,你也莫拿死来黑(吓)他,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两口子有话好好讲嘛,他阔能是哪样苦衷不好得开口。”
  “再有苦衷唛,跟别个不好讲,跟我还开……”说到一半,董瑶自己掐断话音,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算啰,家家有本难念嘞经。我找你们诉苦也不起作用,臊人得很。我出切忙,快输完啰喊我。”
  董瑶前脚走,曹征后脚就对外公说:“老辈子,我出切抽根烟。”
  “仁心堂”对面是爿家属楼,春节脚步临近,家家户户阳台挂起了香肠腊肉。
  通体熏得黧黑,望着却诱人,隔条马路似乎都能闻到独特而浓郁的香气。
  曹征妈在世时,熏制的香肠腊肉堪称一绝,他站路边直直望了会,低下头拢火点烟。
  刚打着火,林向昀默契地跟了出来。
  彼此心里都有数,刘英杰的反常肯定不简单。
  曹征开门见山,“前天中午两点多钟,刘英杰切找过关妍。”又问,“他啷个晓得关妍住你家?”
  他们见面的时间和刘英杰临时离开诊所的时间吻合,林向昀回忆道:“佩兰姐来送饭,提到关妍没回切吃饭,他阔能听到喽。”
  “走,一起切问哈刘英杰。”香烟咬在嘴里,曹征摸出车钥匙。
  “哥,算喽。”林向昀没动,“我和关妍已经约定好,她离开苍莱,我们就终止联系。”
  “你做得到?”曹征将信将疑。
  “做不到也要做到。”林向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她让我通知你,最迟明天,她一定会走。”
  “一次二次走不脱,明天就能走脱?”曹征觉得邪门。
  “事不过三。”双手揣进衣兜,林向昀垂下眼睫,踩着雪祈祷,“但愿一切顺利。”
  但愿她顺利回到广州。
  但愿她尽快去医院做切片检查。
  但愿她好梦成真发大财,然后无病无灾到白头。
  *
  还是维也纳大酒店,还是顶层套房,关妍天亮合眼,一觉睡至下午。
  手机里既无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没能如期现身广州,阮芳菲到现在不闻不问,想必已经被宝贝弟弟搞得焦头烂额。废物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能吸引阮芳菲一部分火力。
  但缓兵之计似乎效果不佳,洗把脸的时间,阮芳菲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怒不可遏地质问关妍,是不是变缩头乌龟,不敢回广州。兜个大圈子又回到原点,好像鬼打墙一样,关妍哭笑不得,自己都觉得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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