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他知道一旦茹芝果失去效用,师父一定不会再让他接受传承,而是会冒险让师兄来承担,才死马当作活马医,强撑着断了数根骨头的身体从河道里爬起来,在体内的茹芝果被彻底浸染前献祭给了我。”
“他知道杜岳华迟早会找上师兄,就连走后只残存了一点意识也迟迟不肯散去,一直压着不让我入道,直到杜岳华暴露在师兄面前。”
“二师兄在献祭前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保住茹芝果,也不知道杜岳华出现时我会不会在师兄的身边,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只是因为他想要保护师兄,我也是。”
“弟子无所牵挂,从前放心不下的只有远在阜安的老师,如今再多一个师兄和师父。今日与师父诀别,老师那边师兄会帮我照料,至于师兄——”仇彦说着顿了一顿,“以后我不在了,那块羊脂玉会替我守着他。弟子此生别无他求,只希望师兄能安好。”
仇彦再向祝鸿雁深深地一叩首,恳求道:“师父,请您成全。”
第88章
洗孤清在一旁看着这个侃侃而谈思维清晰的少年,心中很是感慨。
老实说,起初白玉城提出这个想法时,他并不赞同。且不说淳于氏会落得这个下场完全是因果报应,白玉城根本就不该答应帮淳于朔,就是传承本身也很难维系下去。
修仙问道的人虽然年年都有,仙门也从来不缺有天赋有能力的弟子,但真正心系天下以苍生为己任的人却并不多,与此同时还兼之有着渡灵体质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数十万枉死的冤魂所凝成的怨念究竟有多深,但凡是亲自处理过邪祟的人,没有一个不心知肚明。要以一己之力凭肉身承担这样的诅咒,必定会对肉身和灵脉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不仅多年的修行付诸东流,连寿数也会急剧缩短。
当年幸存下来的修士经历过最混乱最黑暗的年代,深知和平的不易愿意自我牺牲,但将来本就生于光明的人却未必还有这样的奉献精神。
这样焚毁自身的传承什么时候中断都不奇怪,迟早有一天依旧会为祸世间,所以洗孤清才会一直留在现世,时刻准备收拾残局。能顺利地传承至今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会有人主动来替人接受传承。
虽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但为了自己心中坚守的那份情义愿意做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是世所难得了。
只是这才过去五十年,承咒者的年龄就从白玉城的七十多岁骤降到了二十岁,这个传承还能延续到什么时候?就算真能一直安稳地传承下去,他这个老东西难道真的要这样一直无能为力地旁观,眼看着小辈们前仆后继地赴死吗?
洗孤清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白玉城最后被怨念消耗得形容枯槁的模样,陷入了沉思中。
祝鸿雁出关后相继从许多人的口中听说了他不在的这些年发生的事,知道仇彦完全做得出为祝灵囿豁出一切,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早将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只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和能让祝灵囿多得几年安稳。
以他的决心,就算今日不答应他,将来祝灵囿在自己的任期上若没能成功培养一个后继人,将来他有了责任在身后牵挂兴许还能强迫自己留下来,如若不然,到时恐怕会直接随着祝灵囿去。
洗孤清也直到现在都没有出言否定过,说明是的确有办法能让仇彦顺利接受传承,只等他自己做决定,祝鸿雁似乎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了。
一个是因为祝灵囿是师弟,想尽心保护他。一个是因为祝灵囿就是祝灵囿,不愿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祝鸿雁也不知他这侄子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此生竟能得到这样的两个人以命相护。
他看着仇彦长舒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关于此事还有些事情我要交代你。”
仇彦见如愿以偿,便终于安心抬起了头,看着祝鸿雁道:“师父请讲。”
祝鸿雁道:“白玉城当年替你的先祖转移诅咒时曾与淳于朔约定好,往后淳于氏只要有人离世,尸骨就要交由玄清山派做法,以告慰那些死去的人平息怒气。这一点我当年也和祤儿说过,你应当知道。”
仇彦道:“是,弟子知晓。”
祝鸿雁继续道:“但是说到底当年死去的百姓对敌国皇室究竟有哪些人并不了解,只知道皇帝一人而已,因此怨气大都集中在当朝皇帝身上,其余人则只是以血缘深厚受到不同程度的迁怒,他们逝后的祭礼对于平息怨气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且接受传承之后为保封印稳定,要尽量避免外出,所以后来皇室宗亲的祭礼便一概免去了,只有皇帝的祭礼绝对不能错过。我三日前收到皇宫内的人传来消息,说皇帝就在这几日了。”
仇彦一下皱起了眉头,不敢置信道:“弟子前些日子才刚从老师那儿回来,未曾听说父皇身体有何异样,怎么会这么突然?”
祝鸿雁摇摇头道:“信上只说是突发急疾。皇帝过身前会安排人将压舌的玉换成镇魂玉,以保灵魂十日不散。即十日之内承咒者必须亲自到场以生魂祭奠亡魂。以我如今的身体已经无法自主承咒,只要离开玄清山内的法阵,内部的平衡就会立即崩塌,这才不得已将传承提前。”
仇彦虽然对他这个一年也见不了多少回的父皇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听闻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点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