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然而明朗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解释:“陈哥,这不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刚刚问的那些,都是我真心想了解的。”
江独慎这个人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但陈德鸣确实点明了他最想问的部分,他也不掩饰,直接顺着对方的话开门见山:
“江哥为什么会患上人格障碍?”
陈德鸣皱起眉,双手抱胸,表情凝重地盯着眼前的人——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明朗毫不躲闪,一动不动地和对方对视。
期间店员端来咖啡和蛋糕,见气氛怪异,便赶紧放下东西后离开。
两人沉默地对峙许久,终于,也许是陈德鸣在明朗眼里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许是他自己下定决心尝试冒险推好友一把,陈德鸣率先移开了目光退让。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淡淡道:“出于保密原则,我无法跟你说他的病情,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明朗有些失望,但陈德鸣却又接了下去:“虽然我不能告诉你老江的情况,但我可以跟你说说什么是bpd。”
明朗的目光又亮了起来。
“bpd,中文我们一般称它为边缘型人格障碍,你只需要知道它是一种精神障碍就好。其实我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理障碍,但普通人在冷静一段时间过后,或者是通过一些自我调节方法,可以排解掉这些负面情绪,不让它们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而人格障碍的患者则没有这个能力,或者说,无法成功自我排解,最终他们的身心、生活都被这些负面情绪过度侵蚀,甚至走向极端。”
陈德鸣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话去解释自己专业领域的知识,以便让明朗更容易能够理解。
“bpd在临床上有很多特征,但这并不是说每一个bpd患者都会具备所有这些症状,他们可能只会表现出其中的几种。”他顿了顿,看明朗一眼,带着一些暗示性地举例:“比如说,过度波动的情绪,不稳定的人际关系,害怕被抛弃,自我认知混淆,以及……”陈德鸣似乎陷入某个不愉快的回忆里,神情变得无比沉重。
“自毁倾向。”
明朗觉得有些呼吸困难,那只遍布伤痕,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浮现眼前,他被自己的想象和猜测折磨——
“那——”他艰难地出声,却有些沙哑,他停下来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下情绪,才继续问:“我能做什么?”
陈德鸣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再次用一种审慎的目光打量对方,似乎是在确认明朗的真心。
其实他也在赌,赌这个年轻人听到那些令人不安的描述后,还会选择留在这里和他继续聊下去,而不是逃离。
他似乎赌赢了,听到江独慎是个人格障碍患者,并且可能会有一连串令人不安的症状时,这个年轻男人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犹疑和退缩,有的只是关心和担忧。
但又似乎不止,还有另一种更深层,更微妙的东西……他说不清。
“你并不需要特别去做什么。”陈德鸣终于认可了明朗的态度,他解释:“只要像刚刚离开老江家时那样就足够了。”
“刚刚?”明朗疑惑,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江老板家门口的言行,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德鸣笑了笑,提醒他:“你约他下周见面,还让他‘理理你’。”
讲真,当时他真被这句话腻歪到了,也就好在这家伙高颜值,装起可怜来还不算突兀,勉强有点反差萌,不然哪个一米九几的壮汉敢对着他撒娇“理理我”,他怕是得一大耳刀子抽过去。
但同时,陈德鸣那一刻又敏锐地意识到,明朗这样的性子恐怕真的最适合与江独慎相处,这人看起来盛气凌人,怼天怼地怼空气,但面对江独慎时又会变得柔软,难怪老江这块自我封闭这么久的顽石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沦陷,一次次打破自己深信不疑的“人际交往安全准则”。
陈德鸣心里分析得很透彻,明朗却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追问:“究竟什么意思啊?我多约他出来玩,一直缠着他就可以了吗?”
陈德鸣失笑,这种说法多少有点幼稚,但是从明朗口中说出来又是这么直接坦荡,听起来就像是这么回事,好像和江独慎相处就是这么简单。
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那家伙认为人际交往就是各取所需,所以你只要一直对他有所求,他就会有安全感。”觉得自己被需要——这就是江独慎矫正自我认知的本质需求。
另一方面,被需要就意味着不会被抛弃。
这句话陈德鸣没有说出口,他怕给明朗带来太大的心理负担,毕竟这两人才刚开始产生羁绊,总有一天,明朗自己会意识到这点的,到时候随着两人关系加深,也许根本不需要他介入对方就能处理得很好。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我可以给你发一些资料或者推荐一些书。”陈德鸣递过手机示意对方输入号码,他觉得很有必要留下明朗的联系方式,万一老江又玩失联,他不至于急得焦头烂额,另外还可以考虑邀请他加入江独慎的治疗小组,协助训练人际关系处理。
明朗自然一百万个乐意,赶紧麻溜地跟人交换了各种联系渠道,同样心里打着小算盘,万一江老板又对他冷暴力,他还能找个帮手。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
明朗本打算再套点话,了解下江老板学生时代的事,但陈德鸣接到医院电话说临时有个紧急案例让他回来参与会诊,没办法只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