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这个答案虽不老实,却令他释怀。至少不是出于贺初的指使。
  他差点功亏一篑,但也证明了,纵使在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他也坚持了自己的心。
  侍女偷瞄他一眼,他眼底压着狂风骤雨,静冷威严,身上的那件玄色金绣缎袍,除了衣袖外,一丝不苟。
  她见过,他为王芙拭汗,他手里拿着灰雀色帕子,一点一点蘸着小姐的额。他的手有些粗糙,遂显得精致的丝帕更加精致,温柔的动作格外温柔。
  而刚刚,他为她擦了脸上的血迹。
  她拉着他皱着的衣袖,“主人打算,迎娶夫人之后,将奴交给夫人处置?”
  原来上次,她听到了阿芙和他的对话。
  王熊轻笑一声,“你太机灵了。”
  侍女继续道:“主人想让夫人决定,让奴换件差事,还是嫁给某个小厮,或是干脆打发了出去?”
  “所以呢?你在担心什么?”
  “小姐说奴平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明目张胆、恬不知耻。”
  “她说得不是事实吗?”
  “连小姐都这么认为,夫人来了,怎会容得下奴?”
  “所以呢?你进来到底为何,讨取我的欢心?”他喝下半盏凉水,愈发清心,坐到另一张榻上,叹了口气道:“果然。”
  第69章 对质
  卓韧一路没停,到了闲止斋,放下贺初,很快便告了辞。
  屋子里只剩下崔彻和她,四周静了下来,像不波的古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她看见了什么。总之,她不一样了。崔彻无声叹了口气,双臂用力,抬手一举,将她放在书案上坐着。
  他半蹲下来,不由分说,脱了她的履袜,罗袜上血迹斑斑,原先如生菱角般细腻柔嫩的足上,虽止了血,但微微肿了起来,补兽夹子的齿痕清晰可见。
  “不是上了药,说无碍吗,怎么肿了起来?”他托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药瓶,将药粉均匀撒上,“伤成这样,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贺初想起,她在马场救王吉的时候,扭伤了手腕,是崔彻给她上的药。
  他说:我昨日就带着药,可你要情郎不要老师,想给你上药也找不到机会。
  他说话时,明明是淡淡的,她却觉得怪怪的。现在想想,世上大概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他那般撩拨吧。
  她的目光,似寂冷的月色,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他一面和裴青瑶痴缠,一面还能这么关心她? “崔南雪,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崔彻立起身来,想四两拨千斤来着,接了她的目光,又无端地发寒。
  “崔南雪,回答我三个问题。”
  崔彻懒洋洋道:“迭湘今晚的问题,你都听到了?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明日再问。”他说完想走,见贺初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只得转回头,“这样吧,我回答阿九的问题,阿九也同样回答我,好不好?”
  贺初清冷地点头,静了静,“今日茶会,你离开了,你和谁在一起?”
  两人对视,贺初的目光凛冽,崔彻的戏谑。
  “裴家娘子。”他说得含糊。
  贺初在心中冷笑一声。
  “那你离开茶会的时候,和谁在一起?”崔彻问得漫不经心。
  “王云骓。”
  崔彻立时明白了,王熊一定半威胁半哄骗地带着贺初,追寻他的行踪。他们一定看到了什么,而后,两人分开,贺初迷了路,掉进废井里。
  贺初含着一抹惨淡和讥诮的笑意,“你和她有没有做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崔彻温柔地注视她,避而不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忽然就消失不见了。我甚至要失去理智的怀疑,暗杀我的人对你下手了。”
  “崔南雪。我问的是,你和她有没有做什么不可言说之事?”贺初盯着他,眼神咄咄逼人,“有,还是没有。”
  崔彻忽然感到一种恐惧,她看他,从来如水长流,心折且美好。如今,那般眼神没有了。
  这一次,他算越界了吗? 她说过,要么他就是她一个人的,要么他就跟她毫无关系。
  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
  贺初却将头一偏。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却道:“不可言说,你还让人怎么说。你和王云骓不是都看到了吗?”
  贺初怒极反笑,面前的这个人狡猾得似全身抹了油,“你这么说,我就当你亲口承认了。”
  崔彻悻悻哼一声,“我承认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贺初气得直想吐血,“真难得,至少你没说我无理取闹。”
  崔彻本想说,其实也有点无理取闹,见她满腔悲愤,又咽了回去,“王熊给你出了什么馊主意?”
  贺初不得不叹服,面前这个人多智近妖。
  她从玉带里,取出半丸药。
  崔彻心碎地看着她,上一次,她藏在里面的是他的家书。他脱了她的履,又脱了她的罗袜,却没想到,那封信藏在她的蹀躞带中。
  她的蹀躞带里,有一块玉牌是空心的,可那日他摸索很久,也没找到到底是哪块。后来,他把她放在书案上,光线投在她半张脸上,一边瓷白的肌肤,蒙上了一层粉。另一边暗在影里,如玉生晕。她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喘息着,微微浮沉。 再回想起那一幕,他还是止不住地脸热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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