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阿耶的确是个好父亲,可对王熊来说,侄儿会不会隔了一层?”
  “他来的时候,身上有娘子用的香头油气味,那香味只要沾上一点,经久难散,恐怕不是隔了一层,而是躲在马场哪里幽会去了。”
  系统沉默半晌,“人总有过去,当然,除了你。”
  贺初:“……”
  “那王熊的确让娘子们趋之若鹜。正妻的位子空置许久,续弦之前,对送上门的一概不拒,也是人之常情。你这会不会太吹毛求疵了?”
  贺初道:“总之,我没有兴趣。”
  “难道你想找一个书上的纯情小白兔?他一生下来,就为遇见你,遇见你之后,生生世世,永世不移。这样的人物偶有,但可遇不可求。别人有时间遐想,可你没有。别忘了,两年内你出嫁,我才能有下一位宿主。你嫁不出去,我就要灰飞烟灭。”
  贺初道:“你灰飞烟灭,我着急什么?既没肉体又没灵魂,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吧,以免乱点鸳鸯谱。”
  系统:“……”
  “我就知道,自从你遇到崔南雪,你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贺初一边疾驰,一边道:“是了是了,我现在就十万火急,赶着去见他。行了吧?”
  *
  王熊一回到府上,先让郎中给王吉检查了一遍。
  王吉的确没受伤,不过,听家仆的描述,倒是贺初在突发情况下飞身救人,有可能伤了手腕。
  王吉受到惊吓,吵着闹着一定要搂着王熊的脖子才肯午睡,之后又折腾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睡着。
  王熊松开他肉嘟嘟的小胳膊,亲亲小脸,把自己挪了出来。想一想自己今天大意了,如果不是贺初,侄儿就算不受伤,以后恐怕也不敢再骑马了。
  他偶一低头,闻到胸前若有似无的花香味,像是娘子用的香头油。早上穿出去的那件缎袍一回来就脱了,想不到气味仍这么缠人,只好让仆人再去准备洗浴的热水。
  泡在浴桶里,他想起农仓里那娘子冶荡的姿态,时难抑的呻吟,嫌恶地闭上眼。那些意外的刺激和欢愉,忽然变得索然无味。他自问不好女色,只是来者不拒罢了。太多女子与他有染,叫他王郎,在他面前玉体横陈。可王郎根本分不清也对不上谁是谁,谁又是谁。
  水汽里似乎到处氤氲着那种花香,浮艳招摇。他忍无可忍,蓦然站了起来。换好衣衫,走出浴室,一眼看见仆人搭在衣架上的那件菱格纹缎袍,面无表情地吩咐人拿去烧掉,这才消停。
  靠在椅背上,叫来管家,他吩咐道:“去打听一下长宁公主的事,要事无巨细。”
  管家领命出去,又被他叫住。
  “不要打听那些坊间传闻,去我伯父那里问问。前几日,有几个御史一起参她,我伯父就在里头。”
  管家走后,他摊开掌心,里面是贺初给王吉的手镯。侄儿一直不肯给他看,睡着的时候才被他摸了出来。
  是一只金质手镯,分成九格,每格中各錾一只雀鸟,每只雀鸟又衔着一颗珍珠,娇俏又生动。
  再仔细看,每只雀鸟的造型都像一个“九”字。他回味良久,想起马场上,她身边那个郎君唤她“九郎”。他明白了,沉沉唤了声“阿九”,清澈见底的愉悦,似细泉在心间流淌。
  冷冰冰的金属被他的手温焐得温热,他一边把玩,一边想着心事。
  他根本不信贺初看上章诩的那些无稽之谈,联想前后,那位在民间长大的帝姬大概是艺高人胆大,做事不考虑后果罢了。
  可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到底为什么看都不看他一眼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是她欲擒故纵,还是她根本就不解风情?
  再想想她坐在那匹著名的烈马上,一双葡萄眼顾盼神飞,却目中无他;自马场疾驰而去,毫不留恋的背影……他摩挲着镯子,血气上涌,终于忍不住将它压在自己的唇峰上。
  第16章 主动
  贺初一阵风地从马场席卷来,站在崔彻书房门前,却犹豫了。
  她可以为王娘子减刑的事而奔走,也可以拜托卓青莲为谭娘子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可她现在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章颐是章诩一案的主使,还是为章颐和王应两人的结局唏嘘不已,抑或是,其实她更在意的是崔彻的感受?
  一想到很有可能是最后一点,她怔住了。她凭什么?崔彻一个字就能打发了她。
  崔彻听到动静,抬眸看她。
  贺初一直没等到那个“滚”字,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挨着他的肩膀,坐在地板上。
  崔彻像这屋内幽凉的酒香,而她却似屋外移来的阳光,似乎很不协调。他嗤笑一声,“不是去马场了吗,怎么又来了?”
  “陈国公的事,春台县县衙知会了青莲。”
  崔彻眸光阴鸷,“你一路进来,畅通无阻。既无人拦你,也不必通报。底下人到底是怎么当差的?这到底是我的宅子,还是你长宁公主的菜园门?”
  虽是他的宅子,但也是她的菜园门。心情不好,便借题发挥,迁怒底下人。贺初撇了撇嘴,“要不我再重新走一遍?先去前厅候着?”
  崔彻侧头看她,唇角漾出一点凉薄的笑意,“再走一遍做什么?靠我这般近,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他距离她是真得近。光影流转,他甚至能看见她脸上如婴孩般透明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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