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们二人合谋并不是难以预计的事情。更何况就先前屈晋道破一月散已然制成的消息来看,刘向生大概率对两人皆有接触。
  “他手里有一月散,别去……”
  没说两句,中年人的眼眸逐渐灰暗下去,回光返照终归是有时限的。
  邹济确认了他的脉搏,叹息一声,替他阖上眼,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崔迎之想中年人大约是想说让他们别去送死。
  可是眼下这个境况,双方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不把屈纵和刘向生除掉,她也难安然入睡。
  尸骸遍地,处理起来过于麻烦,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耗费,好在冬日里尸身腐坏的也慢,崔迎之和屈慈马不停蹄地动身朝屈家旧宅赶去,沿途又报了官,也算是免得死在此处的无辜人生前遭难,身后还要落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再多,便也做不了什么了。
  大约是时来运转,又或是天公作美,他们一开始没能寻到刘向生,在屈家旧宅外蹲守了两日打探情况,却意外等来了他孤身与屈纵会面。
  他在屈家停留的时间并不久,不知与屈纵商谈了点儿什么,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
  屈慈欲追,却被崔迎之拦下:“他敢一个人来,说不准会有后手。”
  屈慈当然知道。
  但他更清楚刘向生的麻烦之处。
  “错过了这一回,再寻到他很难。”
  就算是有江融那边的人脉眼线也给不了太多助力。江湖里能人异士不少,可刘向生和屈家能藏那么久,足以窥见他到底有几分本事。
  “我远远跟着,见势不对就回来。”
  没有时间再让他们就这一问题争论抉择,刘向生的身影已然远去,眼看就要失去踪影。
  屈慈叮嘱了两句,便策马追去。
  崔迎之虽有所隐忧,但也没再强行去拦,只是拜托子珩跟上去接应。自己则检查了一下贴身携带的利器,而后对留下的邹济说:“我去杀屈纵。”
  依这两日蹲守探查到的情报来看,屈纵身边已然不剩下多少人,不过强弩之末。崔迎之觉得这在她能够处理的范围之内。
  刘向生突然出现固然可疑,但不论是调虎离山也好,暗度陈仓也罢。
  她方才没有跟上屈慈便是因为若为了追刘向生而把屈纵放跑,未免得不偿失,光靠子珩和邹济又没法将人拦下,她必须留下来。
  若刘向生那边有埋伏,屈纵这边的防守自会薄弱,若是没有,她在这边牵制住屈纵,也能提防他派人去支援刘向生那边,给屈慈找麻烦。
  反正他们本就商议了先对屈纵下手,崔迎之觉得没必要再耽搁。
  空有一身医术无处施展的邹济帮不上什么忙,又知道拦不住人,更不赞同崔迎之和屈慈两人这般冒进的举动,只能急得来回踱步,吹胡子瞪眼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要命啦?”
  第39章 春蚕尽(七) 可是她好像等不到开春了……
  邹济的反对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效果。毕竟崔迎之一向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 是个不会回头的人。
  她二话不说将身上的杂物托付给了邹济,让邹济先回落脚地歇着,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动身, 没有丝毫犹豫踟蹰。
  仿若要踏上一条孤独的绝路。
  屈家旧宅坐落在僻静巷陌间, 周遭大多是无人的屋舍,外人更是少有知晓此地, 这才让屈纵钻了空子, 苟且于此。
  宅内古木成林,枯叶满地,覆在未融的积雪上,入目尽是萧瑟颓败。潜入院中并不是难事,崔迎之一连无声解决了几个躲藏在暗中的守卫,沿着先前探明的路线, 向中心地带行去。
  越靠近正堂,防卫便越是严密。
  屈纵的位置完全被摆在了明面上,难得是如何穿透这层层防备,不动声色地动手。
  比起耗费力气与人缠斗,以她现在孤身只影的状况, 最好是只处理掉屈纵一人, 省得麻烦。
  可预期总与现实相悖。
  移步间, 身后利器破风声呼啸而至。
  屈纵身边的人也不全是花架子。
  金石争鸣,寒光乍现。
  崔迎之与来者一连交手几招, 远处一道洪亮的声音穿透枯木交错的间隙随风忽至,“且慢——”
  来者本已落了下风,听罢顿时有了退意,作势要与崔迎之止战,崔迎之却全然不管, 反而趁机干脆利落地将其一刀毙命。
  尸首应声倒地,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刀身,顺着锋利的刀刃滑动滴落,为林间污浊的雪泥渡上了一抹赤红。
  没有更多人掺和这场短暂的交手,被打斗声惊动的其余守卫们皆止步于十几步开外,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心照不宣地围观着同伴的死亡。
  崔迎之确认过周遭不会有人突袭,才有空寻声望去,就见一位颇具富态的中年人遥遥自林木小道间走出。
  尽管崔迎之没有亲眼见过屈纵,但眼前人的身份并不难以辨认。
  她甩了甩刀,咫尺方寸间,便落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血雨。
  屈纵仍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温和作派,将一切丑恶掩盖在假面之下。他颇有闲情逸致地观摩了一番雪地中倒下的尸身,又将目光落到崔迎之那挂着血的刀刃上,意味不明道:“我还以为会是屈慈亲自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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