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时沈景程就知道,他配不上她。
  “伯母相信你,也会有一个月赚到二十万的一天,或许就是你跟霍氏合作完不久的将来。”
  关知荷没有用过重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平易和气。
  “可是景程,伯母要等多久,才能看到你一个月拿二十万出来,给小意挥霍?”
  虞宝意从小被教育,不能打断长辈说话。
  她等了又等,忍了又忍,直到关知荷的问题让饭桌空气凝固,深陷沉默的沼泽。
  她嗓子微哑,先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烟消云散。
  “妈咪,我自己有工作。”
  “我当然知道,baby,我难道不知道你有工作吗?”关知荷同女儿说话,甚至不及和沈景程说时温和,“可你爸爸和哥哥拼搏那么久,不是为了让你过苦日子的。”
  “苦日子还是好日子,难道不该由我来判断吗?”虞宝意放轻声音,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她很少大声顶长辈的话,“mommy,你觉得我和景程会过苦日子,所以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对吗?”
  关知荷不动声色,看她慢慢起身。
  星眸皓齿,身段姣美。
  连反叛的时刻,也维持着冷静的声调与克制的表情。
  她亲手教出来的——
  好女儿。
  虞宝意掐青了手心,一字一句。
  “可你想让我过的好日子,我根本不想过,甚至觉得……”
  她屏住呼吸,张唇。
  “恶心。”
  第9章 野心
  节目组下榻酒店楼下,虞宝意把人一一送上车,几个摄像大哥甚至还没完全醒酒,脚步踉跄,得让人扶住。
  昨晚实实在在宰了总制片一顿大的,连宋青可也眼馋,或许还想看看虞宝意会不会露出肉痛表情,叫了两支价格两万港币的洋酒,喝得人人头晕目眩。
  看到账单后,左菱咂舌,想尽总导演的职责a一点,被虞宝意拒绝。
  “宝意,昨晚远哥给我打电话,让我能把你带回来就把你带回来。”左菱故意落在最后上车,“你和远哥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宋青可吗?”
  最后几个字,当然压低了声音讲。
  港岛碧空蔚蓝明媚,虞宝意沐着一身清朗的天光,发丝循风拭过带笑意的脸颊。
  “没什么事,你们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好好工作,帮我盯紧宋青可,我不在,大家辛苦拍的节目也不能给她乱糟蹋。”
  “我们哪能做她的主?远哥那么护着她。”左菱说,“这一路我快被宋青可恶心坏了,还有她签的gina,放在内地不就是个糊咖野模?架子全往我们脸上摆了。”
  虞宝意拍拍她肩膀,“好啦,做好自己的就行,顺便帮我照顾下文殷。”
  她也不是完全当甩手掌柜,文殷作为执行制片,完全有理由监督节目剪辑,再向她汇报。
  可毕竟人不在天行,担心文殷一根筋被欺负。
  叮嘱完后,虞宝意目送几辆车驶离。
  待完全消失在视野尽头,她环顾四周,最熟悉的香港,第一次生出无处落脚的迷茫感。
  记忆一下闪回到前天晚上。
  虞宝意说完那句恶心,顿觉后悔万分。
  是真心话,但不该和妈妈用这种态度讲话。
  可关知荷恍若不闻,面色水波不惊,语气平缓,又似某种高高在上的宽恕。
  “小意,mommy理解你的想法。”她说,“我不反对你自由恋爱,也同意你和景程目前继续在一起,但要结婚……”
  说到这,她不看女儿,转而注视沈景程。
  “伯母很抱歉,你永远过不了我这一关。”
  虞宝意眼圈立时泛红。
  可关知荷好像完全不关心女儿情绪了,
  她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露出和虞宝意几分相似的轮廓面容,又因经年岁月的沉淀与刻痕,那份由美貌带来的高不可攀从她的举止、言语中得到令自尊作痛的具象化。
  她说:“景程,小意一直没告诉我,当初开公司时,你借了我女儿多少钱?”
  再用淡话家常的语气。
  “还了吗?”
  不管她和沈景程的关系是否一地鸡毛,虞宝意再也不想看见关知荷轻描淡写把一个人的自尊碾碎。
  “走吧。”她拽起沈景程,拖着他往门口走。
  当时,沈景程已经失去反应力了,走路趔趄,差点绊倒。
  他浑身骨头都在幻痛,脑海一帧帧闪过人生最耻辱的夜晚,回忆中惨白的雷电将每个细节照得分毫毕现。
  那晚,是虞宝意二十二岁生日。
  他追了她快两年,那时,他们刚在一起。
  虞宝意请假回港和家人庆祝生日,沈景程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过来,并非想见家长,只是想看她一眼,亲自送出。
  可惜天公不作美,夜间电台反复提示暴雨预警,他来得匆忙忘记带伞,又因虞家人替虞宝意准备了生日party,所以他冒雨等到晚上十一点。
  虞宝意在短讯里说,爸爸妈妈准备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她实在抽不出时间,明天再见也可以。
  沈景程告诉她不要紧,他等她。
  一直等到生日结束,时针走过零点。
  最后等到的,却是撑着一把黑伞,慢慢踱步而来的关知荷。
  打在他身上犹如酷刑的雨水,溅不湿她光洁的皮鞋。
  那是他第一次见虞宝意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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