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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眼前的东西开始疯狂旋转。
  “塞巴斯蒂安,这些年你也因为这个痛苦过吗?”
  “塞巴斯蒂安,这泥潭别跳了。”
  “塞巴斯蒂安,算了——”
  洛萨的声音变得恍惚空灵,不断重复在他的脑海。
  夹杂着塞尔希奥复杂语气的阻止和梦里母亲心疼的叹息,一遍遍响起。
  程殊难受得不行,开始耳鸣。
  他狼狈地转身撑着墙,高大的身躯此刻躬得很低,对着角落急促地呼吸。碎发被汗水氲湿,脑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几乎失去了表情控制。
  程殊靠在昏暗处,试图遮掩眼神里的破碎。过了很久他才缓过一点劲来,头侧顶着墙转了半圈。
  他艰难地摘下洛萨安抚姿态的手,咬牙说:“没事。”
  一直强大的男人少有地暴露了缺口,这脆弱的样子看得洛萨惊慌。
  她盯着程殊汗涔涔的脸发愣,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半天,洛萨心有余悸地问:“塞巴斯蒂安,你还好吗?”
  程殊扯扯嘴角,刚要说什么,却忽然被洛萨抱住了腰。
  她整个人都闷闷的,头发还有些湿气。
  卷携着一丝风,砸进了他的胸膛,力气大到就连程殊也往后栽了半步。
  他直接怔住了,竟然下意识不敢动弹。
  洛萨紧贴着他,喉咙溢出细微的哭腔。
  虽然他不说,但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程殊的痛苦,窥探到了他被折磨后的绝望。
  她彻彻底底猜到了他的角色、他的委屈和隐忍。
  此刻的拥抱并不同于以往,它没有沾上分毫的情.欲,却比以前的任何一次情爱都要亲密。
  她的手臂怀绕在他的腰间,搂得很紧。
  程殊垂眸看着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那颗被回忆吊起的心,又慢慢踏实下来。
  今晚算不上平淡,两人情绪分别失控。
  肌肤相触,体温互相影响着,却没有调情的意味。
  洛萨的拥抱蕴含了说不出口的安慰,程殊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伸出有力的臂膀,生涩地抱了回去。
  两只受伤的兽彼此治愈。
  对于程殊来说,这是十几年来最为放松的时刻。
  仅一瞬,就让他溃不成军。
  他抚摸着洛萨突出的蝴蝶骨,试图撩起嘴角:“塞巴斯蒂安很好,他没有痛苦过。”
  即便是一直都在痛苦,每分每秒,哪怕现在。
  即便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并不好受,要无数次在两条摆满人命的火车轨上做抉择。
  但洛萨理解了他,也许只有一瞬间,可是短暂的灵魂共鸣抚慰了他一切痛苦。
  黑暗里的踽踽独行枯燥无比,他浑浊的世界里偶然闯入了一只漂亮的蝴蝶。
  她脆弱,却努力地向上扇着翅膀。
  起初程殊并不在意,但后来的种种让他的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他羡慕它,也想保护它。
  于是愿意为了那个微末的承诺给蝴蝶铺好所有路。
  他没有的她得有。
  良久,程殊轻笑着推搡洛萨:“七啊。”
  洛萨鼻子堵着,对这个称呼感到新鲜:“”嗯,怎么了?”
  “睡觉吧,过了明天一切都好了。”
  这只蝴蝶,该飞走了。
  第32章 chapter32·洪都拉斯
  chapter 32
  凌晨五六点, 程殊就醒了。
  窗外已经蒙蒙亮,光从窗帘缝隙里洒了进来,照亮了空中翻滚的灰尘。
  程殊看了眼睡得昏沉的洛萨, 掀被子下了床。
  他赤脚踩在瓷砖上,感受着冷气,慢悠悠坐到了沙发一隅。
  思忖片刻,程殊熟练地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它。房屋昏暗, 程殊指间猩红明灭, 宁静地盯着呼吸声均匀的洛萨。
  空调还在吹冷气, 但他却一身汗——他又做梦了。
  也许是洛萨昨晚的怀抱太过于美好坦荡,让他又梦到了过去, 让他想起了再也触摸不到的回忆。
  程殊母亲是来自内蒙的中部部落,在来墨西哥之前,她按家里的习俗给程殊打了单边耳洞。独子, 打了右耳。
  直到后来塞尔希奥融入了这个家,这个足够博爱伟大的女人把他当成了第二个小孩,于是又给程殊补了个左耳洞。她告诫程殊,他不再是独子, 要把塞尔希奥当成自己的亲生手足。
  她说,牛犊是谁生的并不重要,牛犊是她的就行。所以自那时起,家里开始更加努力地谋生赚钱,因为要供养两个小孩读书成长。
  可即使是这样忙,程殊母亲也很少缺席他的足球比赛。
  梦里, 她永远都会准时在观赛区坐着。每当他为了争球摔倒疼到皱眉时,她都会捂嘴大笑:“阿尔斯楞, 站起来,做个战士!”
  阿尔斯楞,是被程殊埋葬在过去的昵称,是母亲想了两天两夜才拍板的名字。
  在蒙语里的意思是,勇敢正直的狮子。
  那些她对他说不要害怕的画面已经冰凉变成了黑白色t,但继承自她的血脉依然滚烫。
  程殊缓缓吐出一口烟,勾起嘴角低笑出声。
  良久思绪回笼,他疲惫地捏了捏鼻骨,碾灭烟头,走过去叫醒了洛萨:“洛萨,该起来了。”
  “…嗯?”
  洛萨今天睡得很舒服,被吵醒的时候心情也很好。她迷蒙着眼,半爬出来,伸出细长的手臂勾住程殊的脖颈。闻着他的味道,放肆地把他压低了点,声音有些性感地沙哑:“塞巴斯蒂安,你早起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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