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梁王听着便觉得心烦,厉声喝道:“都住口!成什么体统!”
  二人登时垂头默然,不敢再争。
  梁王目光沉沉地看向薛照:“观应,你认为该当如何?毕竟是与你长途同行,你觉得谁更合适?”
  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薛照身上。
  薛照冷然缓声:“有什么可争的,让他们都去不就是了?我有伤在身,正不想受累。”
  冯灼和冯燎可不干,心想都走了,岂不是留你在奉安为所欲为?几千里往返一趟,梁国怕是早就变天了。
  使团的主使一时定不下来,梁王便让老二老四先回去,责令他们三日之内将装神弄鬼的逆贼捉拿归案。期间若是再有刻字界碑出现,唯他二人是问。
  老二老四走后,梁王便卸下了故作的威严,往书桌后圈椅一靠,询问薛照:“那小长随,不是真的内官吧?什么来历,让你这么如痴如醉?”
  薛照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过去:“王上如此耳聪目明,何必让他们去查‘祥瑞’之事,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还急什么?怒什么?”
  梁王道:“妖言惑众,不过如此。趁此清理一些为臣不忠者,也算一件好事。”
  薛照冷笑一声,俯视界碑,又将目光投向梁王:“真有这么镇定?方才的怒气并不像假装。你心里再清楚不过,天意不可违,逆天而行必遭反噬。你怕民意如沸不可收拾,更怕诅咒成真,所谓大业成空,连王位性命也难保。你心里怕得要命,所以气急败坏,还能说是好事……兵力硬不硬尚且未知,王上的嘴是真硬。”
  梁王勃然大怒:“住口!你这逆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可有半分为臣为子的敬畏!”
  “君不君,父不父,谈何敬畏?”薛照傲然对视,“我明白地告诉你,若不收手,下场就在石碑之上!”
  “放肆!孤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无视亲长尊卑了!老子就是你的天,你还能反了天不成!”梁王拍案而起,抬手意欲掌掴,却听掌事太监禀报有要事呈奏,接过纸卷一看,梁王眉头皱得更深,“混账!都是混账!竟敢如此愚弄孤!”
  薛照从容自若,这个节点送来,不难猜到是谁给梁王递的消息,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
  “天时地利人和,你什么都不占。兴兵作战要将广粮足,你也不过是勉强为之。到如今这地步,还要一意孤行吗?”薛照最后发问。
  两个掌握大权的男人炯炯对视,年长者自恃阅历和地位,年轻者有的是坚韧的筋骨和傲人的意志。
  仿佛两头野狼,殊死对决。
  梁王神色狠厉呼吸沉重:“好好好,最不让孤省心的是你,可最像孤的也是你。你一辈子都得记着,是孤赋予了你聪慧的头脑和强健的体魄!就算你不认,老子永远是你老子!”
  薛照握拳:“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里捡回来的命,用不着承你的情、念你的恩!”
  梁王闻言冷笑:“盛怒者内心恐惧无定,这是你才说过的话。小子,跟孤比,你还太嫩!”
  薛照闭了闭眼,未作回应。
  梁王立在书案之后,背对天下舆图:“你要和孤斗,那就看看是谁笑到最后!国之重器掌握在孤手里,臣工万民都应为孤所用,你也在内!此战势在必行,任何人都阻拦不得!你若是铁定心思要与孤相悖,那就是与整个大梁做对,就是叛徒!孤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用,梁国多的是将才帅才!届时两国开战,人人皆兵,要么你临阵脱逃做一个懦夫,要么你只能替我大梁冲锋陷阵,别无他法!”
  薛照缓缓睁眼:“你果然是无可救药。”
  梁王仰天大笑:“你懂什么?你才在世上活了几年?以为凭着少年意气就能力挽狂澜?笑话!与其庸碌一生,不如尽力一搏!成王败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断定胜负!若战,便有俯视众生的机会。不战,就是一辈子屈居人下的命!孤不信命!”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薛照做了最后的努力仍然难以改变梁王心意,也不再执着,转身而去,在宫门口撞见尚未离去的冯灼和冯燎。
  薛照错身绕过,冯灼却快步堵上来:“就想这么走了?你小子藏得倒深!我警告你,安安分分做你的太监,别想有什么不安分的奢望!从古至今,哪有太监坐上那个位子的,笑话!认清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冯灼骂得不解气,还低低补了一句“孽种”。
  薛照并未恼怒,而是冷眼看他:“太监没有子嗣,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这一点,我当然清楚,认不清自身的另有其人。”
  冯灼听出薛照是在嘲讽自己不能生育,愤而举拳,老四将其拦下,目光示意周遭环境:“二哥,息怒,别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难看。”
  老二一把掀开老四:“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说是互联互通一致对外,你在礼部,早就知晓界碑之事,却不与我通气,让我直到被父王召进宫中骂得狗血淋头才晓得来龙去脉!”
  冯灼对老四大骂一番又转向薛照,压低了声量急切询问:“你是不是早就知情?才会如此镇定?父王这一辈序字为木,所以是‘逢木必贵’。父王作为一国之主,名中带‘水’,则是应了‘引水而荣’。献也是冯家的字辈,奉安则是梁国都城之名,前三句都直指父王。第四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到底是何含意?父王当着你的面,让我们去查案,这案子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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