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还怕他撞上来当场抓获萧家三人大声秘谋呢,却是白着一阵慌。
  萧约擦擦额角的汗,努力摆出淑女姿态,挪到薛照面前,小心觑他神色似乎并未生气,比划着自创的手语,问他为何不入。
  薛照道:“夫妻回门,怎可独行?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在原地等你。”
  说罢,他拉过萧约的手,绕过自己臂弯挎好:“如此,才合礼数。”
  薛照几乎是拽着萧约迈过门槛,韩姨含笑从旁侧小门进入。
  虽然已经立春,但温度上还属冬季,隔着厚厚的冬衣,按理说相挽的手臂触感并不明显,但萧约却能清晰地感知到皮肉之下血脉的跳动,两人几乎同频。
  夫妻。
  这个词语从薛照口中说出格外郑重,不仅是言语,行动上也能看出薛照的重视。
  萧约余光里瞧见韩姨带头捧奉回门的礼物,说不上铺陈十里,但也是琳琅满目鱼贯而入萧家了。
  相比于萧家的财富,这些不过是萤火对月,但每样东西都是薛照精心挑选过的——昨日他一整天都在忙这个——也足够见其诚意。
  萧约一直安慰自己,替嫁不过是走个过场,流于形式的东西当不得真。就算合卺结发,就算回门归宁……做足了这些仪式,他和薛照还是无牵无挂各自独立的两个人。
  可是,如今看来,仪式好像不仅是一种形式,履行仪式的过程,承诺和关联被不断重复、强化,以至于不容抵赖,迫人直面事实——
  萧约和薛照,是真的成婚了。
  在厅前见面,薛照从容有度做足了对长辈的礼数,倒显得萧约局促不安手足无措。
  “按照习俗,今日是我们成婚第三日,理应回门拜谢父母双亲。”薛照道,“多谢岳父岳母将我妻养育得如此康健开朗,也多谢二老大义大恩救我性命、全我心愿。”
  萧父心疼儿子,觉得将萧约蒙在鼓里多有亏欠,本想顺他的意演戏装腔把今日糊弄过去。反正薛照是个太监,只要萧约不主动,生米就得是生米,别说熟饭,做成夹生都没可能。
  可是薛照张口闭口“夫妻”,把“岳父岳母”喊得理直气壮又顺嘴,弄得自家敢怒不敢言。他就是仗着萧家顾忌萧约,不敢将真相说穿,这是硬逼着二老认下他。
  这小子,害得约儿要装哑巴,我老两口不是哑巴胜似哑巴!
  瞧瞧我那从前潇洒自在的儿子,如今谨小慎微成什么样了!
  从前哪受过这个罪!
  萧父越想越气,有意挑毛病,瞥一眼礼物:“这些东西,也值当拿出来充场面?堂堂侯爵,就这点身家?”
  萧约咯噔一下,心想不是跟老爹说过了,让他尽量演得周全?他怎么一上来就夹枪带棒?
  哪有当面说人穷的,老爹这辈子也没拿过嫌贫爱富的人设啊,瞧瞧这捋着胡须拿鼻孔看人的姿态,未免也太刻意了。
  薛照却表现得异常乖觉,点头道:“礼数的确不够周到。至少得有一双亲自猎得的大雁,且早该来下聘。待我伤愈,定会补上——”
  薛照说着看向萧约:“我会带他一同捕雁,弓马骑射防身自卫,都会教他。从今往后,定不让他再受任何伤害。”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只不过各人听来各有各的解读——
  萧家二老还记得薛照当日浑身浴血的模样,更惊诧于短短三日内他就能下地行走,背后该是多么强劲的毅力且承受了多大的苦楚。
  萧家都是心善之人,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闻言立马就心软了,连带着故意竖起来的那几根尖酸刻薄的刺瞬间也软塌了下去。
  萧母手肘戳了戳丈夫,低声道:“别忘了薛照是怎么受伤的,积点口德……”
  萧父听着薛照自己快被戳成筛子还记挂萧约,同样动容,不好再找刁难挖苦的说辞了。
  萧约则想的是,弓马骑射学起来可不是一日之功,看来薛照真是禁锢憋屈太久了,得了个老婆,死死捏住不放手,想得这么长远。不过,若是不暴露身份,能学点东西也挺好。
  薛照目光扫过众人神态,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庆幸卖苦装惨实在是好用。
  礼物的事算是揭过一篇,萧父萧母询问萧约这两日的状况,可他们实在看不懂萧约自创的手语,双方连蒙带猜搭不上话,看起来都费劲。
  萧约心想,还是没考虑周全,若是自己果真生来就不会说话,二十年间全家都该精通手语了,怎会这样手舞足蹈鸡同鸭讲?
  薛照瞧着萧约急得出汗,将话题接过来:“他是我的福星,成婚当夜我便苏醒。龙凤红烛灯花爆了数次,大概我的父母在天有灵,有欢喜这桩婚事。”
  萧父吃了薛照的苦肉计偃旗息鼓,听见“龙凤红烛”又重振旗鼓,用较为温和的语气扎心:“钱财乃身外之物,多多少少有什么关系?身外之物可以看淡,但身后之事不能草率。苦了我这孩儿,连个养老送终的后人也没有。儿啊,你说——咳咳,反正是这个道理。”
  萧约心想我说什么呀,我这会是哑巴啊老爹!才稍稍放松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险些推着眼珠子一起从眼眶里蹦出来。
  对着礼物说寒酸,当着太监说后人,岂止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简直是直接舀了一瓢凉水泼到人家脸上。
  更何况,薛照是不是真太监还有待考证。
  若是真的,这句话就是不折不扣的揭伤疤外加羞辱;若是假的,薛照心思曲折,说不定要怀疑对方是故意用话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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