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薛照道:“二公子已身在吏部,刑部之中也多有耳目。四公子想谋个差事,托臣向王上进言。”
梁王大笑:“你就这么跟孤直说?”
薛照:“臣从无结党营私之念。”
“是,孤明白你,你是跟孤一条心的。”梁王看着薛照右肩以下,“也只有你才会舍身救护孤。那两个,怕是都巴不得孤早死,好让他们上位。”
薛照没有接话。
梁王继续道:“观应,你觉得孤应该选哪个?你的意见,孤会着重考虑。”
薛照抬眼,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薛照不敢僭越。”
梁王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观应,你怨孤吗?怨孤让你担着内官的名头,失去了许多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不能光明正大地娶妻生子,更不能——”
薛照打断他:“王上,臣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
梁王看着他那冷冰冰的目光,黯然道:“孤本想将一切都给你的。真的。献柳有孕之初,孤就选好了一个出身不错的嫔妃,让她佯装有孕。只待献柳与孙丰和离,孤就把她送去行宫,对外说是休养身体……然后再把你接回来。可是,半路横加一个薛桓进来,孤只好让那个嫔妃装作流产。若不是他,你怎会如此!若不是他,孤本可以将一切都给你!就差一点,只差一点!孤将他挫骨扬灰还不解气,孤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梁王说到激动时,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攥住薛照臂膀,晃得他伤口开裂都不自知:“观应,你若心中有怨,该怨他薛桓!是他害的你!”
薛照嗅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伤口裂了。白糖终究不是药。
血的气味像铁锈一样催人作呕。
这样肮脏的血液,怎么可能提炼出异香?
一定是那只又蠢又变态的坏猫刻意编出来的谎话。不图香,一定是图脸,萧约是个口是心非的变态。
薛照来的路上本来有话想问梁王,此时觉得根本没有问的必要了,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才可靠。
薛照木然地看着梁王:“王上,话带到了,天也快亮了,臣得出宫去了。”
梁王悻悻松手,双手还蜷成鹰爪状一时不能伸展开:“陪孤坐会吧。”
薛照站着,看梁王瘫坐回椅子里。
“本来孤可以不必这么烦恼的……老二老四时刻都在算计,孤实在是烦他们。老二这个年纪还没有个儿子,老四……哼,孤不喜欢他玩物丧志,球场上横冲直撞有什么意思,没放下多久,到底又去和沈家搞在一起,打量孤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梁王按揉着额角长叹,“都不如你。对了,观应——”
梁王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问薛照:“你身边那个会踢球的长随,叫什么?”
薛照眼底微动,随口编了个名字应付。
“你手下竟还有这么胆大的人,下次带来让孤瞧瞧。”梁王漫不经心道。
薛照沉声:“他死了。”
“死了?”梁王坐直身子,“怎么死的?”
“臣不喜欢不听话的手下。”薛照道。
“薛然死了,那个长随也死了,怎么孤想见的人都死了?”
薛照道:“是臣监督不力,底下人讯问时没有分寸,将刺客打死。”
梁王定定地看着薛照:“你那个长随,他也爱吃甜的?”
薛照绷着唇角,未作答复。
梁王和薛照对视良久,长叹一口气:“也罢也罢,观应啊,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要仁慈要中立,不是什么大错。但再喜欢什么玩意,也不要太过宽纵,反惹麻烦。薛然不足为惧,他才几岁,当年还在襁褓中,孤一时心软不察才让人用死婴把他掉包。一个婴孩能平安长大,还知道自家身世且想着报仇,孤怕他背后还有人指使支持,你再仔细地往下查。”
薛照:“是。”
梁王道:“高处不胜寒。孤不敢轻易信人,唯有你孤多加倚重。记住谁真心待你好,记住你自己到底是谁,孤不想看你们兄弟相残,更不想父子——”
“臣不敢和两位公子比肩。”薛照声音又低又快,他欠身后退,“宫门开了,臣要出宫了。”
“去吧。”梁王摆了摆手,看着薛照背影,又提醒道,“别忘了吃药。”
第33章 一家
天际翻出鱼肚白。
薛照从梁王那里出来,在路上遇到进宫请安的冯灼。
冯灼意有所指地对薛照说,梁国有贵客到来,自然要好生招待,他这两日搜集了许多珍稀药材,打算送给裴先生。冯灼又说,既然孙丰已死,老四那边薛照没必要再去,而他自己则依然很欢迎薛照来府上喝小县主的满月酒。
薛照没答复他,径自往前走。
冯灼一把拽住他胳膊,低声道:“观应,我不是记仇的人,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神医来到梁国,是天助我也。老四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即便他搭上沈家老二,但那不过是个只知道玩乐的黄毛小儿,沈危忠于父王,绝不会因为不成器的二弟就站在他那边。我拿你当兄弟,才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你走错了路。”
“兄弟”二字,薛照已经听够了听烦了,他甩开冯灼快步出宫,直奔照庐巷。
萧约正用那套稀世罕见的玻璃设备,以薛照的血为原料,专心提炼香水。透明的瓶壁挂滞着鲜红的液体,粘腻而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