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另一边马车里,齐咎怀探出头,纳罕地朝两人望。
  薛照正眼都没给萧约:“滚。”
  “……”萧约见人飞身遁走,一头雾水。
  死太监脾气怎么这么糟糕?也没说什么冒犯他的话啊?难不成是说了要走却没走,被当面戳破说谎,觉得难为情?
  萧约揉揉屁股,好疼,比上次还疼。指尖的烫伤倒是早就痊愈了。
  罢了,自己不需要他记补壶的恩情,他也别充救命恩人,两相抵偿算是谁也不欠谁的了。
  两清还不算完,到奉安得想想,用什么好处才能再从薛照身上换点东西。
  萧家经历一场劫杀,财产没有损失,两个车夫受了小伤,有惊无险继续上路。
  薛照和裴家师徒仍隐于暗中,同上奉安。
  “那些不是山贼土寇。”薛照骑马前行,随身包裹里装着那把紫砂壶,壶用白狐围脖裹着的,贴在心口被保护得很稳当,“其中有人是陈国口音,我听见了。”
  裴楚蓝偏头看他:“嗯?是吗?有句话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2看来是梁国风水不好,陈国的良民到了这就落草为寇了。”
  “他们是冲着萧家来的。”薛照面色深沉,问得直接,“萧家到底是什么来历,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裴楚蓝和徒弟同乘一马,悠悠闲闲地坐在后面,把下巴靠在裴青肩上:“啧,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又问。你怎么就对我岳家那么感兴趣呢?还是说对我感兴趣?我虽然风流债多,也没试过太监,但并不喜欢你这样的,脾气太坏。”
  裴青沉着脸,身体绷得很直。
  薛照:“我没耐心听你胡吣。”
  “呵呵,我说的都是实话。既然你这么想听,不妨再告诉你一遍,也好让你死心。”裴楚蓝抬起脸来,“那些人是陈国的,而且是皇室禁军,的确是冲着萧家来的。”
  “为什么?”薛照问。
  “你说为什么?”裴楚蓝轻笑,“你一定知道当今陈国皇帝只有一个女儿吧,公主要以国为聘招夫入赘,驸马也就是陈国未来半个主人。放眼整个陈国,还有谁比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皇帝看上了我,要我做女婿。我不肯呐,没办法,谁让我坚贞呢?燕家拿我没法子,就来杀我男人咯,想让我做鳏夫。哼,天下如何,皇夫又如何,我身负婚约,就算对方不认,也矢志不渝守身如玉,一男不娶二妻——”
  “够了,闭嘴。”薛照脸色阴沉,双腿一夹马腹,径自往前去了。
  “小青,你瞧,太年轻沉不住气,又太感情用事。这不好,你可千万别这样。”裴楚蓝桃花眼眨呀眨,在裴青耳边道,“为师教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才是真逍遥,真快活~”
  裴青一如既往死了爹妈似的脸色,手肘往后重重一击,裴楚蓝就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小兔崽子,欺师灭祖是不是?”裴楚蓝揉着心口,仰头就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谋杀你爹?”
  裴青冷着脸拽着缰绳把马勒起。
  “哎哎哎!喂不熟的狼崽子!你还没出师呢!踩死了我,你也别想继承我的衣钵!”裴楚蓝急忙翻身从马蹄下逃出。
  “你有什么可让我继承的?少说骚话。”裴青俯身把裴楚蓝抓起放回马上,“老色鬼。”
  第12章 生辰
  自宜县北上一千里,薛照和裴家师徒一直暗中跟随萧家,路上没有再遇到凶险。
  眼看着要进奉安城,薛照与二人分道扬镳,直奔着王陵而去。
  北方天寒日短,九月才过完,从南方带回来的温暖气息就消耗尽了,呼吸间都带着寒意。
  奉安已经下过几场雪,或许是王陵缺少活人气的缘故,格外冷些,积雪如今还没化。红墙白雪,密密的覆压之下,自带消音效果,四处静得像在坟堆里——本来就是坟堆了。
  薛照红衣踏雪,分外显眼,他一路走过,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个俯身弓腰的内监。
  大雪落得厚,赑屃驮着石碑被藏在雪里,要走近了才能看见。
  薛照看见不远处有人在扫雪。
  微如芥子,单薄摇动。
  看守王陵的内监曾真也跟着停住了脚,小声说:“前些日子司礼监来了人,说王陵里要勤打扫,不染一丝尘埃才行,又说不能白养闲人——”
  抬眼一看,那衣着单薄、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一咳嗽仿佛要把腰折断,风大些可能就要让他跌几个跟头。
  曾真无声叹息着垂眼,那些人原话说的是“不能养着废人混吃等死”。
  “……所以,就让薛大人来打扫。”曾真道,“王陵里还有别人监视,不准大人停歇,我也没法帮忙,只能暗中多送些热饭热汤。大人,这里有我照看着,外头你多当心些——”
  薛照突然道:“季逢升跟王上告了状,但我计划好的事还是要做,谁也不能改。你也可以去告状,但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曾真摇头:“大人,我不会的。”
  风吹了一会。
  “明年开春你就二十岁了吧?去司礼监,或者离开奉安。我会给你清闲的活,或者足够安家的银子。”薛照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梁国王室的陵园里种植了许多古木,都是参天的名种,但没什么生气,被雪一淋,像是支着一丛丛高耸的尸骨。
  “用银钱收买是最不稳妥的。”曾真道,“大人于我有恩,我一辈子不会忘。外头没有我的家人,我没处使银子,在哪安家也不过是冷冷清清一个人。我愿意在这守着,心里安静,能守得越久越好。大人,您有什么话想和薛大人说,尽管去说。我会替您守好门户,让旁人没有告状的机会。即便王上过问,我也有应付得过去的说辞,不会让王上知道大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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