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宁长空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迎面就是越静亭坐在他床边的身影。
  “醒了?”坐了一宿的越静亭稍稍活动了一下,按掉手机。“我先喊人把早饭端过来。”
  宁长空躺在床上,目光追随着越静亭走到门边喊来人,嘱咐了两句,又走了回来。
  ……啥情况?
  “烧已经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越静亭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
  床上的病人防备地盯着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对,防备。
  越静亭想,这就是违和感所在。
  他实在不会揣摩人的心思,通讯录里的人翻了两遍,还是觉得有个同龄的侄女的燕宜安最靠谱,给她发了消息。
  他给她长篇大论地发了一大串,她给他头头是道地分析了一大摞。
  林锦松来了灵篆院之后的表现,太完美了。
  毫无怨言地接受了和健康挥手永别的身体,近乎温顺地接受了他人以自己的命运为筹码的交易,任劳任怨地安抚好情绪反常的书院学生,甚至努力地和灵篆院的每个人打好关系,再当一个好学生。
  但林锦松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几个月前被突然扔进修行界的,习惯了自己谋生的孩子。
  燕宜安分析着。她说燕晓灵刚刚接触到修行界的时候,就算有她引路,也是天天睡不好,因为要赴未知的前程而迷茫、恐惧。
  她说燕晓灵期中考考完,哭着给她打电话,说她梦里都是各种妖怪的脸,和漫天的血。
  孩子还小,屡遭变故,哪里有不心慌、不害怕的?
  他越表现得坚强,越坚不可摧……那就越说明他怕得不行了。
  “连你们都怕。”燕宜安一锤定音,“只好像刺猬一样,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保护起来。”
  更何况他本就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越静亭搓了搓手,回忆着他刚刚在手机备忘录里敲的腹稿:“小师弟,我……”
  有人敲门,早饭送来了。
  越静亭的话被打断,提起来的劲一下子散了。他于是沉默地让人进来,扶林锦松起来坐好,再在他面前架好小桌板。
  等人都出去了,越静亭端起碗,长出一口气。
  林锦松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话,只是窝在床上,怯怯地看着他。
  像是在等待审判。
  去他的腹稿,燕宜安都是从哪里找到的那么多煽情的话的?言情小说?
  “我没和老师说昨晚的事,”他顺着思绪,慢慢说着,“我就说你昨晚回来不舒服,大夫说还要静养段时间。”
  林锦松的肩膀放松了一点。
  越静亭舀了勺粥,晾在那里:“我当年也是……被大师兄捡回来的。孤儿。”
  他垂眼看着手里的碗。
  林锦松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被检测出来甲级中等的灵根品质的时候,很开心,觉得自己总算有用了,没白吃这么多年饭。”
  林锦松就着越静亭的手,喝了口粥。
  越静亭机械地晾着新的一勺粥。
  “我不说什么才能不重要,什么优秀不重要……唉,我自己都不信。”
  “起码在我这里,”越静亭总算抬起头,和林锦松对视,“你不需要做个好孩子,锦松。”
  小孩愣愣地看着他。
  “知识学不会也没关系,事情做不到也没关系,不开心、想抱怨也没关系。”他很认真地一件件数着,“身体不舒服……那就说不舒服,不要瞒着人,不要瞒着我。”
  林锦松喝了口粥。越静亭放下碗,小心地、轻柔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小孩抖了一下,但没躲开。
  “以后不拜师,不回灵篆院,去了其他地方……都没关系,还可以来找我。”
  燕宜安跑了这么多年,学术会议上见面了,吵架了,结束了不还是可以一起吃顿饭?
  第二天早饭,他不还是要假装无意地在师父面前汇报小师妹的近况,再看老头假装不在意?
  越静亭向来是一个很珍惜缘分,很擅长维护缘分的人。
  “做你自己就很好了,锦松。”
  他尽可能模仿着回忆里那个人的语气,却怎么也不能说得那般温和。
  小孩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呜咽着扑进他怀里,哭得脊背一颤一颤的。
  越静亭有些别扭地把人揽进怀里,心里大石落地,又有些感慨。
  当年对他说这段话的人走了,他也总算能把这段话说给别人听了。
  第16章 生日
  灵气复苏零年,12月21日,灵篆院·林锦松的小院。
  宁长空被越静亭拘在床上躺了一周,三餐都有人盯着,晚上睡觉也有人守着,只能发消息和江云箫、燕宜安他们联系。
  唉,这回实在是损失惨重。
  楚清歌吐槽:“你能靠他自己脑补把逻辑圆回来就不错了,还指望什么?”
  宁长空发烧发到昏迷的时候,她在旁边围观越静亭和燕宜安聊天,看了一晚上的乐子。
  宁长空手上活计不停:“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嘛。”
  黎博,灵篆院大师兄,十年前叛出师门,自此销声匿迹。
  根据越静亭对他的印象,起码曾经是个挺温柔的人。
  灵篆院对这个人闭口不谈,修行界的信息又不能在网络上找,宁长空和楚清歌只能靠搜集旧报纸来收集情报。
  “十年前这个时间点……”楚清歌开口,“未免发生的事有点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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